耶穌說:打你左臉,將右臉給他。
可我們都是社會主義科學教育下,培養出來的唯物主義的好少年。大概沒有一個基督教徒以外的人會說這樣的傻話——除非他欠揍。
我知道,鄭培文就是欠揍。
他坐在我後桌,上課閑不住,老愛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小動作。
更過分的是他不整左鄰不擾右舍,偏偏隻跟我作對。
不是用手扯我辮子,就是畫隻小豬什麼的貼在我身後,或是在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時用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的座位鉤開。
幸好這麼長時間的朝夕相處,我已熟悉他的所有伎倆,每回都化險為夷。
可是最近班上的同學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有鼻有眼地流傳我和鄭培文之間的緋聞。我明明看他百般不順眼,怎麼就被別人說成和他打情罵俏、眉來眼去。
這是真是2002年度本班最大的冤假錯案,我不管哪隻眼也不願意看他的臉。
他不算醜,濃眉大眼、強強壯壯,但整天嬉皮笑臉的,實在是討厭得很。
比如今天早上第三節下課後,我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看書。
鄭培文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朵鳳仙花,從背後偷偷地插在我頭上。
旁邊的同學看見了,便開始起哄:哦哦哦,哥哥摘花為妹妹戴哦。鄭培文和陳澤西是一對哦。
我聽見了,連忙用手在自己頭上摸了一下,摸出一朵花,頓時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
也許是平時積累下的不滿情緒,再加上急於和這個惡棍劃清界限,向同學們證明,我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那一刻,我想都不想,轉身便送了鄭培文一大耳刮子。
他站在那裏沒有防備,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那一巴掌,打得結實、清脆,連我的掌心都隱約發麻。
那是我第一次打別人的臉,打完之後自己都怔了。
短暫的幾秒,所有人都安靜了,但很快有人反應地來,又接著起哄:哦哦哦,鄭培文被女生揍了。
原以為這下子,他肯定會將此視為奇恥大辱,絕不會善罷甘休。
要是真的動起手來,弱不禁風的我,可真不是他的對手。
不料他非但沒有勃然大怒,反而紅著半邊臉,笑嘻嘻地對我說:麻煩你給我這一邊也打一下,好讓我兩邊顏色對稱啊。
弄得我當時哭笑不得,僅有的內疚也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厭惡:真討厭,比豬皮還厚的臉皮。
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倒黴,不僅座位和鄭培文是前後桌。居然連參加學校裏組織的話劇團,也和陰差陽錯地和鄭培文分到一組。
幸好大家可以自由選擇喜歡角色,我堅決不和鄭培文演對手戲。
記得其中一場話劇中,需要一個被摑的角色。可誰願意挨打呀。
也許是因為鄭培文上次挨那一個耳光,一傳十十傳百在學校裏出了名,大家意見一致地推選他演這個角色,理由因為他喜歡挨耳光並且經驗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