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這些烈士的墳墓之間時,猶太人的曆史對愛因斯坦來說,變得比他以前聽慕尼黑的猶太教士所講述的還要真實。

“猶太主義”——這項運動的主要目的,是要在巴勒斯坦地區重建猶太國,幾個世紀以前,他們就是從那裏被驅逐出來的——愛因斯坦第一次對這項運動產生了興趣。愛因斯坦在布拉格的一些新朋友,都是猶太主義者。某些晚上,他們就坐在家中,討論在古猶太地區建立一個猶太國家的夢想,愛因斯坦坐在一旁,抽著他的煙鬥,默默地沉思。

表明宗教信仰,並不是愛因斯坦獲準進入布拉格德國大學執教所必備的唯一手續。另外有一項要求,使這位憎恨戰爭的科學家深惡痛絕,那就是要求他購買一件製服。這種製服跟奧地利海軍軍官的製服十分相似,三角形的羽毛帽、飾以金帶的外套和長褲,以及一把長劍。跟所有的奧地利教授一樣,愛因斯坦被要求穿上這件華麗的製服,宣誓效忠,然後才獲準在大學執教。當然,他以後再也不曾穿過那件製服。

這使他的大兒子漢斯十分憂慮。

“爸爸,”他請求說,“在你賣掉或送走那件可愛的製服之前,我希望你把它穿起來,佩上你的劍,然後帶我出去走一走。我希望我所有的朋友都能看到你穿上這件製服。”

“好的,沒問題。”他的父親笑道,“他們會以為我是巴西海軍上將呢。”

愛因斯坦認為布拉格另一項十分愚蠢的風俗,是新任教授必須去拜訪與他在同一學校任教的每一位教授。愛因斯坦感慨地說,天哪,要連續去拜訪四十個人,多麼討厭呀,但在另一方麵,他也在心裏愉快地想道,在從事這種令人厭煩的拜訪時,可以順便欣賞一下布拉格各區不同的風景,也是挺不錯的。因此,他開始愉快地展開漫長的拜訪活動,他總是挑選可以供他散步的風景優美的街區。當欣賞完所有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後,愛因斯坦立即把訪問名單撕掉,不再繼續這種正式的訪問。他未拜訪的那些教授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是他們怎會知道,愛因斯坦博士之所以不去拜訪他們,隻不過是因為他們所住的地區引不起愛因斯坦的興趣而已。

在布拉格,愛因斯坦也會經常一再拜訪某些教授,這些人都是科學家,或者是同樣愛好音樂的朋友。愛因斯坦曾接受邀請,加入了一個由極有天分的業餘音樂家所組成的四重奏。

愛因斯坦住在布拉格期間,繼續進行研究工作。他不僅在書房裏思考和研究,甚至在曲折蜿蜒的街道上散步,或是漫步在可愛的小山丘時,他那大腦袋裏也在不停地思索新的問題。有一次他告訴與他共同工作的一位物理學家:“我所從事的工作,在任何地方都能進行。”

愛因斯坦在布拉格定居後不久,他的母校——蘇黎世理工學院——卻在這時請他回去擔任教授。回想過去,他未能通過理工學院的入學考試,後來這所學校的部分教授又不願推薦他擔任最低級的教職。如果愛因斯坦的天性中存有一絲一毫的褊狹,就一定會對這項勝利抱著驕矜自喜的心理,但愛因斯坦並沒有這樣想。

理工學院比蘇黎世大學規模更大,也更有名。他一直懷念那個可愛的瑞士城市,而且他在那裏還有許多朋友和同事。米列娃在布拉格生活得始終不愉快,當愛因斯坦正猶疑不決之時,她主動說服他回到那個她深深喜愛的城市。於是在1921年,愛因斯坦教授離開了布拉格,接受理工學院的教職及研究工作。

幾年以前,傑出的德國物理學家馬克思·普朗克曾這樣說:“如果愛因斯坦的理論被證明為正確的話——我預料定會如此——他將被推崇為20世紀的哥白尼。”雖然愛因斯坦隻有三十出頭,但他的聲譽卻與日俱增。他已獲得每位科學家終生所追求的最高榮譽——應邀前往薩爾斯堡及布魯塞爾舉行的世界著名物理學家大會上發表演說。他的新理論引起全球科學家的最大興趣。

1922年,普朗克教授前往瑞士蘇黎世拜訪愛因斯坦博士。這兩位物理學家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是好朋友,當時普朗克教授已經成名,對比較年輕且默默無聞的愛因斯坦也給予了很多鼓勵。他們的友誼維持了很久,不過,除了同樣具有科學天分及喜愛古典音樂之外,這兩人卻有著很多顯著的不同。

普朗克出身於一個政界高級官員的家庭,愛因斯坦隻是一位小商人的兒子。普朗克個子很高,舉止優雅,他的衣服燙得筆挺,愛因斯坦則略微矮胖,不拘小節,甚至在社交場合中的穿著也很隨便。普朗克是天生的領袖,他喜歡主持委員會,或是擔任某項會議的主席,愛因斯坦則拒絕出席任何會議,除非是他極感興趣的。一個是貴族化的普魯士人,一個則是來自德國南部的猶太人,愛因斯坦仍然不喜歡德國北部的寒冷及繁文縟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