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過了十幾分鍾,許紹強一局棋總算收尾,他平淡問道:“會下棋麼?”
我點了點頭。
許紹強伸手指了指對麵的凳子,摩挲著手裏的將,盯著棋盤出神。
我大大方方的坐下,把象棋擺好,笑著道:“許總遠來是客,你先走吧。”
許紹強終於抬起頭正眼看他,他眼神中依舊平淡,波浪不驚,沒有一點情緒。我依舊盡著晚輩的本分,謙遜的笑著,不卑不亢。
站在一旁的楊大少爺心裏卻直發毛,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很遠,站在角落裏花瓶旁裝摸做樣的研究著花盆裏的君子蘭。
許紹強一點沒客氣,點了點頭,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擺出了當門炮。這也算是很普通的開局,卻暗示這人攻擊性極強,蘊藏殺機。
我也收起笑容,集中精力在棋盤上應付。要知道我其它方麵可能差點,但是論象棋,哥在學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好手。在漢界楚河之間,哥絕對堪稱呼風喚雨的人物!平日裏謙遜和氣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殺氣淩人,果斷狠辣,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劍之所向,血流成河。
我的棋風彪悍,殺伐果斷,落子極快,在某一個小戰場能調動所有能用的棋子,一招一式沒有半點花哨。不過可惜,對方也是對弈的奇才,他的棋風淩曆,攻擊性超強,而且滴水不漏,走一步就可以算計到後麵的十步。
雖然我很有自信,結果仍出我所料,不到十分鍾,初生牛犢還是沒有鬥得過山林大王老虎。許紹強甚至連他的一對車和馬沒動過,局勢就已經摧枯拉朽,而我敗得毫無餘地。
許紹強喝一口茶,平靜道:“敢打敢拚,年輕人有殺氣啊!河東省有一條翻海的蛟龍,你倒是有他三分模樣。”
角落裏研究花瓶的楊成林對著我這邊偷偷的豎起大拇指。在他看來,或者讓許紹強誇上一句比推到幾個妹子還要讓人羨慕。
可是這句話看似褒揚,話裏的意思卻差的十萬八千裏。河東道上有一梟雄,是出了名的過江龍。在附近一帶無論黑白都很吃的開,大半個河東娛樂場子都歸他罩,是個能隨時自由出入省.委.機.關的強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牛氣衝天的強人,擺好鴻門宴等著許紹強,單人一舉擊斃之。當初許紹強還沒冒出頭,差不多是名不見經傳。多少人都以為他肯定隻有被扔進西湖喂魚的下場。可是許紹強拎著一把樸刀,那是正而八經地單刀赴會。當時外麵沒人知道其中的過程,結局卻讓人驚訝。許紹強大搖大擺的回到東廣,三天後,那條能翻海的蛟龍親自登門負荊請罪,並在道上放話,這輩子絕不再踏足東廣半步。
……
但我卻天生要強不甘示弱,就算被王亞萍奚落也倔強地報複,而且哥性格豪邁,勝不驕敗不餒,我微微皺著眉頭盯著棋盤沉思,緩緩要求道:“再下一局。”
“嗯。”
擺好棋子,第二局開盤。
這一局沒有像剛才那樣風風火火,我的棋風雖然依舊很犀利,但謹慎很多。落子深思熟慮三思而行,眼睛盯著對麵的帥,雙馬走位風騷,車和炮更是飄忽的緊,甚至小卒子都運用到極致。
許紹強卻依舊八風不動的品著茶,角落裏一隻車馬巋然不動,三十分鍾後不動聲色的斬殺了我的老將。
這一局,他盯著我看了三次,眼神中終於有了點情緒,不再像剛才那麼平平淡淡殺人奪命於無形。
許紹強冷哼一聲,嘴角卻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瞻前顧後,連年輕人的闖勁都丟了,你和滬海那條竹葉青倒是一路貨色。”
角落裏大紈絝楊成林有點發愣,卻有點琢磨出這句話的意思。他身為許紹強的外甥,從小沒少聽他的傳奇。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稱許魔王的舅舅半輩子流血無數,吃過不少大虧,卻從沒怕過誰。唯獨提起滬海市的那條竹葉青極為忌憚。
許紹強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評論竹葉青:“幾百年的陰險道行,成了精的妖魅毒蛇,活該一輩子沒人敢碰。”
楊成林一聽,這句話乍開始不中聽,但分量卻遠遠超過剛才那句。許紹強說出這句話,或許並不一定喜歡欣賞這個年青的對手,但是把對手跟自己最忌憚的竹葉青相比,心裏的評價很高了。
我全神貫注於棋盤,沒注意到許紹強他們的表情,盯著棋盤半天,眼神陰沉,有點破釜沉舟一去不複返的氣勢,“再下一局!”
許紹強淡淡道:“行,如果你能逼我動這一馬一車,就算你贏。”
我死死盯著最後麵的將,堅定道:“我要的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