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橙子就把李元智拉到了一邊,壓低了聲音說:“你有沒有感覺這老大爺怪怪的?”
李元智捏了捏鼻子,皺著眉頭:“感覺到了,但就是說不出哪裏怪。”
“有什麼怪不怪的?人家給吃給住,圖咱啥?”宋橋並不認同二人的看法,歪倒在了床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都奇了怪了,你也四十好幾的人了,怎麼做事不動腦子的?”橙子怪腔怪調地笑罵道。其實宋橋今年有四十七歲,但是他沒上過學,凡事都是大大咧咧的。
門吱呀一聲開了,是先前的那位老大娘。她顫顫巍巍地端著兩碗飯走了進來,身後尾隨著老大爺,手上也是拿得滿滿的。
飯放在了桌子上,一共三碗白粥,一筐饅頭和一小盤榨菜。
菜很樸素,但是三人吃得很香。意外的是其中最消瘦的宋橋吃得卻最多,一連吃了四個饅頭和一碗白粥。
天色臨近傍晚,外麵剛幹完農活兒的農民都扛著農具匆匆忙忙地返回了住處。夕陽西下,餘暉照耀在李元智的臉上慢慢地將他催眠。
夜深了,寧靜的村莊裏墜入一片安靜、詳和的氛圍之中。幾隻遠行的鴿子止住了飛翔,落在了人們的窗沿上歇息。然而就在這樣一個和諧的夜,一團極致黑暗的氣息從東方黯然飄起,籠罩住了這個小村莊。
幾戶人家養的狗突然叫了起來,帶動著村莊上的雞、鴨等小動物也不安分了,一一伸長了脖子對著天空那團黑色的霧扯著嗓門嘶叫著。幾種聲音融合在一起,恰似一陣來自遠古凶獸的長鳴。
李元智猛地從夢中驚醒,額頭上的汗珠顆顆隱現。橙子也醒了,他打開了窗戶望著外麵的月亮地,臉上寫滿了陰沉。
宋橋睡的很死,呼嚕聲陣陣。李元智躍過他的身體來到了窗口上,睡眼朦朧地說道:“外麵怎麼這麼吵?”
橙子沉默不語,似乎窗外的所有生物都變得暴躁起來,像一個充滿氣的氣球,隨時要爆開的樣子。
月亮灑滿大地,屋簷上、黃橙橙的土地、陰暗的角落仿佛都被披上一層神秘的麵紗,蠢蠢欲動的樣子令人擔憂。村莊前方那一口久違了的老井,總是讓人對這一切充滿了幻想。
“我感覺有東西要過來了。”李元智屏住呼吸,心驚膽戰地呼吸著稀薄的空氣,頓時一股熟悉的冰冷氣息湧上心頭。
一切都變得那麼昏暗,月色似乎也在不安中掙紮著。一陣陣腳步聲循循漸進地走來,由遠及近,慢慢地如同千軍萬馬之勢般震耳欲聾。
“來了。”李元智壓低了聲音,低吟一句。橙子也低下了頭,窗沿上隻留一雙散著精光的眼睛看著外麵的一切。
村子的北麵,一行麵無表情,慘白的肌膚下透著一絲絲陰暗氣息的人從一片濃霧之中邁著輕飄飄的步伐走來。
“那是什麼!”橙子低吼一聲,渾身毛孔霎時豎立了起來。
李元智怔怔地看著北麵的一行人,嗓子眼上頓時被一股不知名的氣息堵住,造成了短時間的失啞。
濃霧裏慢慢地走出越來越多的人,他們一字排開,隊列整齊——像是預先排練過數萬次一樣整齊。在隊列的中間,六個人赫然抬著一口大紅棺材!
棺材又寬又長,如同一條長龍般橫跨在眾人中間。所有人的穿戴、打扮、樣貌都像極了村子裏的村民。白天的時候,他們每一個都無比豪爽、熱情,現在卻麵無表情地像一個個行屍走肉一樣呆傻地行走著,從裏到外透不出哪怕一丁點兒的活人氣息!
這些人走到哪兒,就失去幾聲犬吠或是雞鳴聲。所有家禽似乎都害怕他們的到來,蜷縮一旁瑟瑟發抖,甚至有些家禽甚至直接猝死!
當所有人走到村子正中央的時候,村子裏竟然鴉雀無聲了,沒了先前的吼叫聲,也沒了先前的不安氣氛,他們將一切陷入了一片從未有過的絕對安靜之中。
趴在窗口偷偷看著一切的李元智和橙子心都快跳了出來,眼睛睜得幾乎掉在地上。從這些人出現的那一秒起,二人似乎刹那間失去了邏輯思維能力,不會分析也不會判斷,甚至連說話都不會了,硬生生地傻楞在當場!
圍著巨型棺材的人加快了步伐,一路走過去,所有人紛紛讓道,直至他們走到了最前麵。爾後,所有人又像先前一樣身體輕飄飄地緊跟了上去,好像他們都是保衛者。
與此同時,李元智從極致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的四肢都在發抖,全身的熱能幾乎全被一抽而空。躺在床上熟睡著的宋橋並沒有意識到屋外的危險,翻了個身子呼嚕聲得到短暫性的抑製,沒過幾秒又打起了呼嚕。
直到所有人消失在橙子的視線範圍之內,他還沒將思緒抽離回來,仍傻傻地望著他們消失的地方。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這意味著他的思想即將徹徹底底地顛覆。——對唯物主義者,無疑是痛苦的,有時候真相往往就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