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沈和隻感覺到冷。
剛才母親打來電話,說天冷了,叫他記得添衣,問他工作得好不好。他回說一切都好。實際上,他不好,很不好。
三個月前他失業了。一個嚴重的失誤,使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這本來是部門經理的責任,最後卻落在他一個人的頭上。他離開了,同事們對他表示感激,部門經理還承諾給他介紹新工作。
可是感激沒有任何用處,承諾的新工作隻幹了一個星期就黃掉了。他發出無數份求職郵件,跑了很多次人才市場,得到的隻有杳無音信和失望。
剛才,他去找他的女朋友蘇珊。她一手拉著門,把他擋在了門外。透過對他敞開20公分的門,他看見了屋內的一個陌生男人,衣冠楚楚,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她壓低聲音對他說:“沈和,你還不明白嗎?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們不合適。你,你是個好人,但是……”
看著蘇珊眼中乞求的神色,沈和轉身離開了,而那扇門,也在他身後合上。
現在,沈和獨自走在夜幕降臨的大街上,心中恍惚。他和蘇珊是大學的同學,畢業後他追隨蘇珊來到了餘州,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合適了?
是啊,不合適,畢業這兩年,他一直原地踏步,蘇珊卻一路順利,坐了直升機一樣的往上升,薪水已經拿到他的三倍。
現在的他甚至還倒退了,一個連工作都沒有的無業遊民,怎麼配得上職場新秀蘇珊呢?是不合適,不合適。
沈和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是給自己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一起看電影,同吃著一罐爆米花;在必勝客用情侶吸管喝一杯飲料;在海邊光著腳奔跑追逐;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一起醒來……
曾經的那些日子、那些回憶,如今全都一文不值,什麼都不是。
不知不覺的,沈和就走到了江邊。憑欄而望,茫茫的江水靜靜地流淌著。他的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口袋裏還有最後的十塊錢。
雖然失業三個月,他還是按時寄錢回家,早上他已經寄出了最後的1500元。他不知道明天該怎麼辦,他不知道該怎麼對自己的母親說。
“我是一個loser。”沈和對自己說。
一無所有,他體味到了什麼是一無所有。焦慮、痛苦,還有連掙十塊錢的辦法都找不到的那種無望。“我連一份搬磚的工作都找不到。”
黑夜讓人更加的憂鬱和絕望,他望著翻湧的江水,心底湧上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衝動,就是翻過護欄跳下去。有個聲音在召喚他:跳下去,跳下去一了百了,再沒有煩惱。
“小夥子,你要跳江嗎?”
沈和機械地回頭,看見一個穿風衣的中年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周圍沒有別人,剛才問話的人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沈和還發現自己正跨在欄杆上,再跨過一條腿,然後縱身一躍,就可以融化在那滔滔的江水裏了。他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寫一份遺囑,是否應該寫下幾行字留給這個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