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1 / 2)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宋代·辛棄疾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一)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當亙古不變的風穿過冬季的曠野,穿過晦暗的時空隧道,穿過一代又一代王朝的興亡更迭,經霜的時光便也雕琢出了一幕幕厚重的曆史滄桑。沿著曆史的長河回溯,尋著詞人的輕聲吟詠,一代盛世覆滅沉寂,一片丹心付諸東流。

故事開始於公元900多年前,那時,靖康之恥,猶未洗雪;臣子之恨,仍未散滅。曾經輝煌的北宋王朝在草原鐵騎下覆滅,王朝滅了,家國破了,殘存的政客們來到江南一隅建立起南宋小朝廷,繼續自己那滿身抱負和一腔熱血。

辛棄疾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並成長的,北方的一切,遙遠到隻在前人的筆下可以窺見。他走過大片大片承載著祖先豪情壯誌的土地,路過一個又一個寄托先人返璞歸真的村莊。幻想有一天能與無數同胞兵戈戎馬,吹角連營,戰場殺敵,最終回到那片廣袤而敦實的土地。那時,詞人的骨子裏,驕傲而不甘平凡。

一晃經年,偏居一隅的小朝廷融化在江南的吳儂軟語,小橋流水之中。安穩自得的日子裏,人們仿佛忘了北方那片蒼涼的土地和湛藍的天空,忘了那些承載著曆史風霜的宮殿樓閣,忘了自己曾經也是以雄鷹的姿態飛翔,忘了曾經自己的滿腔熱血。

複國似乎變成一個不合時宜的話題,漸漸地消散於歌舞逍遙的夜晚。蒼茫青山,辛棄疾站在鬱孤台上,孤寂而淒涼,他以虔誠的姿態祭奠遠方的故國。不可扭轉的時光,一人之力太過於渺茫,破碎的繁夢終究不可追尋,逆耳忠言最終成了南宋末世的挽歌。

星移鬥轉,當曾經澎湃的滄海終於變成綠野無垠的桑田,當歲月的層層白霜腐蝕一座又一座山峰的棱角,詞人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帶著滿麵風塵,挾著一曲挽歌蹣跚而來,他無人能言的亡國之痛與內心哀歌最終隻能化為一聲聲世事有道的歎息。

萬事萬物,數不盡的歲月滄桑,道不盡的悲歡離合,演不完的王朝更替,都在這首興起、發展、鼎盛、沒落之歌中不斷輪回。詞人看透世事之道,掬一捧亡國之淚,放逐一聲歎息,於曆史長河中隨波沉浮,隨緣聚散。

(二)

回溯到公元1176年,這一年,南宋在近半個世紀的修養中迷醉,辛棄疾也早已過而立之年。他帶著滿心的不甘與悲憤出任江西提點刑獄,駐節贛州、途經造口時,留下了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頁——《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從此,鬱孤台便在後人的心裏發了芽生了根,牢牢記在心裏。

“隆阜鬱然,孤起平地數丈,”故謂之鬱孤台。也許是幽然的地名引發了詞人亡國恨的悲傷,又或許是詞人的悲傷渲染了鬱孤台的幽寂,在這樣一個恰當的時空裏,回憶與現實奇妙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