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四月十五日,袁熙在刺史府大宴賓客,一則與諸臣聯絡感情,以示對舊部的褒獎和新人的重視,二來卻是為孔融接風洗塵。席間酒過三巡,孔融已微有醉態,趁興而起,說道:自古皆言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融尚不自信,以為前人虛妄之言。然今日北行以來,沿途風物令人感觸良多。方知河北多士之言不虛也。今日能與諸位賢人相聚,幸甚至哉,幸甚至哉。河北山河壯麗,令融大開眼見。近日偶得雜詩一首,願諸君斧正。岩岩鍾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雲門,遠景灼寒素。昂昂累世士,結根在所固。呂望老匹夫,苟為因世故。管仲小囚臣,獨能建功祚。人生有何常,但患年歲暮。幸托不肖軀,且當猛虎步。安能苦一身,與世同舉厝。由不慎小節,庸夫笑我度。一曲歌完,席間歡聲鵲躍。孔融作為繼蔡邕之後的儒學宗師,文章的功底相當深厚。隻見荀諶起身擊掌道:“好一個孔北海,好一個‘幸托不肖軀,且當猛虎步’。”如此佳句,文舉,當浮一大白。”荀諶與孔融很早就在潁川書院相熟,當年兩人都還是青絲少年,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兩人想不到還有再見的機會,這次卻是舊友重逢。“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舉先生不愧是繼伯喈先生之後的大家。”卻是袁熙開口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公子有此一句可抵老朽此詩矣。伯喈先生才乃世之高士,融何得何能,敢與他相提並論。”“先生此言謬矣。家父曾言,孔北海名著海內,號為儒宗,士之楷模,乃國之楨士也。先生乃蔡伯喈之後的儒學大宗,若論儒學文章,孔北海不輸於蔡伯喈,若論傳業授道,孔北海多有不虞也。伯喈先生門生弟子遍及天下,就說其女公子雖為女兒身,一身才學卻不亞於任何男兒。山陽王粲,吳郡顧雍都是一時俊傑,孔北海在這一點上不於蔡大家多矣。”盧毓在得到袁熙暗示後,開口道。盧毓之父乃是故北中郎將盧植,乃是與蔡伯喈齊名的大儒。“額.......”孔融麵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唉,子家怎可如此放肆。大雅之處世也,必先審隱顯之期,以定出處之分,否則括囊以保其身,泰則行義以達其道。文舉先生才智高絕,豈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了得。先生現在未收弟子不代表將來不會收徒講學。且先生行事,豈是我等能可妄加猜測的。”袁熙假裝出來為孔融解圍,斥責盧毓。“主公,毓所言句句肺腑。小子鄙薄,怎敢妄加評論大師。文舉先生蜚聲海內,卻無弟子傳世,實乃文舉先生一大憾事。”盧毓仍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孔融原本有些緩和的臉色又凝重起來,整個人徒然的坐在那裏,想發火卻又顧及臉麵,隻好憋在心裏。“子家,你喝多了,還是先回去歇息吧!”荀諶勸慰嘟嘟個沒完,越說越離譜的盧毓,同時,向袁熙使眼色。“我沒喝多少,沒醉!”盧毓拒絕承認,嚷嚷道,“我清醒得很,沒醉!文舉先生應該考慮收徒講學了,不若百年之後,一身文章就俱埋入土中了。”他的確沒喝多少,僅僅是酒量太次。“來人!快扶盧大人回房歇息。”沒辦法,袁熙隻好招呼人將盧毓強行架走,君臣二人眼神交彙,眼底的那份笑意僅兩人可見。這樣,總算安靜了,可又有什麼用呢,酒宴本來大家高高興興,現在早黃了。孔融突然起身,眾人正惶惑,不知主將到底想做什麼,都望著前麵。“我有些小事出去下,你們繼續喝。”說著,慢慢走出正堂,荀諶在向袁熙示意後,緊跟著追了上去。外麵,新月如鉤,星鬥滿天,空氣清新甘冽。孔融就這樣微微仰望這大漢北疆瑰麗妖冶的蒼穹,想忘卻剛剛地煩惱。身後,荀諶追了出來。“文舉,盧子家少不更事,言辭間你多多包涵才是,不要與年輕人計較嗎。”孔融望著蒼穹,盯著那輪新月,想了想,點點頭輕輕道:“盧子家說得對,我是應該考慮考慮收徒講學的事了。蔡伯喈仙逝快八年了,世人還對他念念不忘。其弟子流落大江南北,其名聲學問也流傳在大江南北。我不為與蔡伯喈一較高下,就為了我這滿肚子學問不失傳於天下,我也要考慮此事了。待此次回到許昌,我就向天子辭官,聚徒講學。”“自董卓之亂,太學被毀,典策文章,竟共剖散。四方學士多懷協圖書,遁逃林藪,太學零落。文舉兄若能收徒講學,則天下士子幸甚,天下讀書人有盼頭了。”荀諶也是人老成精,適時的奉承一句。“友若,你也學得這般阿諛奉承了哦”。“哦,哈哈哈哈........"兩人相對而笑。........燕山書院,袁熙打算在薊城外十裏處的燕山建立一所書院,這個想法得到了一眾謀臣的大力支持。荀諶出身潁川書院,自然明白一所書院意味著什麼。眼下就拿許昌曹操來說,潁川書院出身的士子占了其手下文臣的絕大部分。若袁熙能在幽州建立一所書院,不出數年,原本就號稱多士的河北無疑又迎來一個人才井噴期,袁熙所謀甚大。作為袁熙手下的頭號文臣,荀諶對袁熙的計劃大力支持,在袁熙打算扣留孔融為山長後,荀諶更是出了這麼個主意為袁熙試探孔融,這才有了今日廳中的一幕。孔融若知道袁熙君臣如此算計自己,恐怕不會如此淡定了吧。也正因為袁熙今日偶然的想法,才有了日後三足鼎立的三大書院,荊州鹿門山書院,豫州潁川書院,幽州燕山書院。.................五月十五日,袁熙留荀諶主持幽州日常事務,領州牧府,後將軍府事。自己在鮮於輔的陪同下,有近衛統領尾敦,閻誌和郭淮、郝昭二人帶領三百鐵衛隨行保護,與天使孔融共同東行。留盧毓在薊城負責書院的選址和建設,為留下孔融以及他的那些舊友做準備。臨行前,袁熙召集刺史府,後將軍府大小官員前往刺史府議事。袁熙言道:“今百事草創,農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當息耗百姓,不至甚弊。弊攰之民,儻有水旱,百萬之眾,不為國用。凡使民必須農隙,不奪其時。夫欲大興功之君,先料其民力而燠休之。勾踐養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強齊,羸越滅勁吳。國家之要惟在穀帛,故前秦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近著曹孟德屯田於許下,得穀百萬斛,賴之以轉戰四方,乃能東得徐州,南收豫揚,西破張繡,劉表,此先代今夕之良式也。孤欲以武帝為師,募民屯田,以求百姓足食,州府足用。孤加徐邈為屯田校尉,正是此意。漁陽有先太守張君遊所開八千頃稻田,可惜年久失修,百姓離散,孤正是要徐邈恢複此田。其餘各郡當以此為例,設置屯田官員,招募流民,廣開屯田,以求富足。此其一也。孝武皇帝立太學,以六經博士講學。明帝親自到太學講學。文翁在成都新辦學校,韓延壽在潁川進行教化,偏遠的蜀潁之地而經人才輩出。今者豫州潁川書院、荊州鹿門山書院皆是文風薈萃,人才輩出。先賢有言非學無以廣才,孤欲行癢序之教,興辦州郡縣三學。凡幽州大小官員,將士子弟皆可免費入學,若功臣戰歿著的後代,由州府提供食宿費用,此事,子佩,子昂,子家三人為首,子家負責建立州學燕山學院,子昂,子佩負責各地郡學,縣學的建立,各郡縣另設學正一職,負責本地的教化工作。學校可設文武二科,其餘具體科目你們在自行商議。興學校以求才此其二也。幽州新軍以營為建製,共有十五營,各營皆有校尉統領。如今盡皆駐紮於薊城,日耗巨大。後將軍府擇日擬個條陳,各地如何駐防,以多少人為宜,都要有個章程。軍隊中凡年紀在四十以上皆退伍回家,以後有戰場傷殘者不能隻是遣散了事。這部分人上過戰場,見過血,豐富的戰場經驗正是我們需要用的地方。這些老兵可有三個去處,一則留在軍隊,負責幫忙訓練新兵,相信以他們在生死之間獲得的經驗對新兵會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