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你有什麼辦法嗎?得不到麗麗,做人還有什麼意思?”我向我的導師哭訴。
“陳,你這個苦惱很快就會解決了。”導師向我推薦他的好朋友史密斯博士,他最近在研究一種解決男女問題的藥水,叫“愛情藥水”。
史密斯博士給我一個瓶子,裏麵裝著紅色的藥水,散發出迷人的香味。
“你喜歡哪個女孩子就灑點給她,也灑點給自己。你們聞到了愛情的味道,立刻會彼此喜歡。”史密斯向我眨眨眼。
麗麗不討厭我了。
麗麗喜歡我了。
麗麗愛上我了。
我想要的東西全得到了。我真正擁有麗麗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我告訴史密斯博士我的幸福。“小夥子,別高興太早。愛情是人體中胺,苯乙胺和催產素等化學物質激發出來,這些‘化學雞尾酒’作用期隻有短短的兩年。也就是說,愛情的保鮮期、愛情的激蕩期很短暫。一旦新鮮感消失,就會產生審美疲勞,移情別戀。背叛就是這時產生。我們的愛情藥水隻是能讓對方愛上你,有效期也很短暫。要想得到永恒的愛情,隻能用心。真心才是永恒的愛情藥水。”他拍拍我肩膀。
這世上誘惑太多太大了,人是善變的,就算我一輩子對麗麗真心,難保她不變心。
我要麗麗一輩子對我死心塌地,我不能失去她。
我用史密斯博士的藥方另外研製了一種愛情藥水,叫“一點迷”。
“我不喜歡你了,滾!”我用皮帶抽打麗麗,罵她*,趕她走。她痛哭流涕,哀求我別趕她。
我帶一個女人回家,當著她的麵,跟那個女人尋歡作樂。“親愛的,隻要你高興,你做什麼我都不生氣。”麗麗跪在我腳下,拚命吻我的臭腳丫。
哈哈,這藥水真是太神奇了!試驗成功。麗麗果然死心塌地,她的愛情控製在我手裏,我不用擔心她會變心了。
“一點迷”投放市場,*購一空。各種媒介爭先恐後報道,男男女女欣喜若狂。從此,愛情世界沒有淚水,愛誰就是誰,隻有迷戀與癡情。
我成了大富翁。
我厭倦了麗麗,嫌她波大無腦,嫌她無情趣。她一味的順從,提不起我的激情。我整天罵她,甚至動手打她。
我迷上了英英。她身材真是美妙極了,圓圓鼓鼓的,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臉上的點點,就是一個個美妙的音符。我以前怎麼那麼笨不會欣賞!
“今晚有空嗎?咱們一起吃個飯。”我向英英發出邀請。
“帥哥,你到後麵排隊吧。”英英眼睛望著天。
怪了,我的愛情藥水在她身上居然失效。不行,我要繼續研究。
英英終於接受我的邀請。
我向英英求婚了。
“我們簽一份愛情合同,你如果先離開我,所有的財產全部歸我。”英英說。
我對英英神魂顛倒,愛得無以複加,我怎麼會離開她呢?離開她就像魚離開水,我會死的。
我毫不猶豫地在合同上簽上名。
我不喜歡英英了。走路像一隻螃蟹,臉上的疙瘩比癩蛤蟆還醜陋,睡下就像一頭死豬。我們整天吵架、打架,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對方。跟她在一起,生不如死。
可是離婚了,我將一無所有。我痛苦極了。我跑到懸崖邊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我們離婚吧。”在生命和金錢之間,我還是選擇前者。
我成了窮光蛋,英英富可敵國。
“帥哥,你好啊。”一個美豔無比的女子向我招呼。“是叫我嗎?你是誰?”這個美女我從來沒見過。
“我是英英,剛從韓國回來。”她解下墨鏡。
“你去整容了?”我問。她點點頭。
“忘了告訴你,我用的你‘一點迷’研製了‘一點厭’。‘一點迷’和‘一點厭’雙劍合璧,所向無敵。謝謝你的愛情藥水。”臨走,英英揚揚得意地說。
怪病
莫良和曾富是穿開襠褲時的朋友。兩家緊挨在一起,曾富家的雞兒打鳴了,莫良家狗兒也跟著汪汪回應。曾家殺了一個雞,肯定要端一碗過去給莫家。莫家煮了一鍋番薯,曾家肯定也能吃到香噴噴的番薯。兩家婦人肚子同時大起來,莫父和曾父端著酒杯說,按老規矩,生的若是一男一女,咱們就結成親家;若都是兒子,就結拜成兄弟。莫良和曾富一離開娘胎就成兄弟了。曾富比莫良大幾天,自然就是哥哥了。
曾富父親是個貨郎佬,挑著一副擔子,走村穿巷。方圓幾十裏,哪家人不買過他的貨?在當時的農村他家的生活算是好的。莫良家就差多了。小時候曾富沒少塞東西給莫良吃。
曾富長得牛高馬大,壯得像頭牛。
莫良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像相聲演員鞏漢林。莫良小時候是個病秧子,今天發燒,明天感冒,幸好他舅舅是個赤腳醫生,看病、抓藥不要錢。說來也怪,莫良身子虛虛弱弱,可腦瓜子聰明得很,讀書一點就通,就算常常生病不上學,成績照樣頂呱呱。
“良弟,你是塊讀書料,好好讀,將來讀大學出人頭地。我是驢腦袋,進不了書。”曾富從小學到中學,次次在班裏拿第一,當然是從後麵數起第一。初中沒讀完就不肯再讀下去了,也不願意跟父親當貨郎佬。
曾富姨父是個包工頭,看他年紀雖小,但身體壯實,就說:“來跟我吧。”曾富就投奔他,在工地當小工。一次姨父跟另一包工頭爭生意,被一夥人半路攔截,蒙麵痛打,曾富恰好發現,三拳兩腳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姨父說:“你以後不要再當小工,就留在我身邊。”說得好聽是保鏢,說得不好聽是打手。
莫良讀醫學院的時候,曾富不時塞給他一些錢,叫他好好讀書,改善改善夥食。莫良感激涕零:“兄弟,等我有錢了,加倍還你。”
曾富為人仗義,對姨父忠心耿耿。一次一流氓揮刀砍殺姨父,他毫不猶豫地用自己身體擋住了這一刀,姨父拾回一條命。
姨父沒兒子,就認曾富為幹兒子。他死後,曾富接過他衣缽,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遠近聞名的房產大亨了。
莫良大學畢業了,在縣城人民醫院當醫生。曾富每次從廣州回老家,必到縣城找莫良一聚。
“富哥,你當年叫我好好讀書,出人頭地。你看,我讀了這麼多年書,還不是個小小醫生?無法跟你比。”莫良接過曾富遞過來的酒一口喝到底。他老婆剛剛生下一個女兒,母親整天嘮叨,說他家三代單傳,莫家斷了後,她無臉向祖宗交代。莫良煩惱死了。
“你看我風光,我不知有多羨慕你。這些年,錢我是賺了不少,可也落了一身病。”曾富也端起酒杯,感情深一口悶了。
臨走,莫良開了些藥給曾富帶回去。
莫良為了生一個“帶把”的繼承香火,超生被開除,他走投無路幹脆回小鎮開間診所,當起個體醫生。
曾富也常常回小鎮,一來探望親人,跟莫良聚聚,二來讓莫良開些藥給他帶回廣州吃。曾富這病真是怪,奇癢無比,吃不香,夜難眠。跑了多間醫院,吃了如山高的藥就是治不好,回到小鎮吃了莫良開的藥,竟然好了。可是過了個把月,病又發作。又要找他開藥,又好。如此反複。
“富哥,你給我藥錢也太見外了。快拿走!”莫良不肯收曾富的藥錢。曾富更不會讓他吃虧,總是給莫良老婆一疊錢,她推了幾下就收下了。
“我們的診所太簡陋了,富哥你是省城人來這樣的地方,真是委屈你了。等我們有錢了,就建一幢樓作診所。唉,孩子們都在讀書,錢都不夠糊口,建樓房的事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莫良的老婆歎氣。
“弟媳不必發愁,錢的事,我會解決。”曾富說。
莫良家的小洋樓建起來了,當然都是曾富出的錢。
“富哥的恩情,我們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莫良夫婦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這病,還不是靠你。”
不久,曾富從省城搬回小鎮,風光已不再了。“良,我這病離不開你了。”莫良兒子小莫醫科大學畢業。父親有事出遠門,他來診所幫忙。這天曾富又來看病,小莫仔細檢查他病情。
父親回來,小莫責問:“富伯的病完全可以根治,為什麼拖了這麼多年?”
“小子,他的病若是治好了,你這些年的學費哪來?我們家的小洋樓又哪來?”
小莫感到錐心的痛。
策劃
“巧婦”牌電飯鍋是最近研製出的一種新產品,即將投放市場。
“酒香也怕巷子深,這宣傳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吳董非常重視這次宣傳工作,親自出馬抓,召集相關部門頭頭商議如何做好宣傳,讓“巧婦”香遍世界。
“搞個宣傳促銷活動,到時請幾個當紅歌星來助威。”李說。
“在報紙雜誌刊登廣告效果好。像《南方日報》,我們本地的《濱海日報》等,上級作為一項政治任務來抓,年年都攤派到各個單位,規定要訂閱,所以它們的讀者群最多,受眾麵最廣。”周說。
“租幾個學生妹,到街頭散發傳單。”張說。
各人各抒己見,各出奇招,踴躍發言,都希望自己的方案被采納。
“我們做宣傳,要做到花最少的錢,取得最大的宣傳效果。像請紅歌星來助威,那得花多少錢?幾百萬還不行。報紙刊登廣告這種方法用得太多了,錢花得不少,效果也不明顯:到街頭巷尾發傳單,這方法花錢少是少,但不適合我們電飯鍋的宣傳。”吳董說。
“陳主任,談談你的設想。”陳周是新招聘的廣告部主任,自費出版了幾部文集,據說就憑著它們,順利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我想搞個有獎征文。”他有意停下來,看看其他人的反應。
“這種形式我們還沒有試過。”吳董頗感興趣。他年輕的時候,曾是狂熱的“文學青年”,後來下海經商,忙著賺錢,文學成了明日黃花。
陳周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舔舔嘴繼續說:“我在一個著名的文學網站當版主,我們公司就跟網站合作,搞‘巧婦杯’全球華語征文大賽活動。所需費用大概要六七萬元,保證不會超過十萬元。”
“好,就用你這個方法。你回去擬具體實施方案。宣傳費用八萬元。超過的費用由你負責。如果宣傳效果好,公司將有重獎!”吳董當即拍板這次宣傳由他全權負責。
“真摳門。”陳周暗罵。
首屆“巧婦杯”全球華語征文大賽活動廣告出來了,一等獎高達兩萬元,除了獎金,還有獎品。現時的文學大賽,多是借文學活動之名,行斂財之實。這個活動不但不要作者掏腰包,還有誘人的獎金。對於貧寒的書生來說,反正都是寫,不如參加。就算拿不到一等獎,還有二、三等嘛。一時間,這個征文廣告紛紛被其他網站轉載,部分文學愛好者也在自己博客發布、轉載。
比賽正式開始,參加者踴躍。
曆時半年的“巧婦杯”結束了。活動不搞公開頒獎,獎金、獎品直接郵寄給獲獎者。
發放的獎金,評委的審稿費,交給網站的管理費等,支出已超過十萬元。按原來的協議,陳周自己要負責兩萬。
“虧死了!”陳周在公開場合大聲嚷嚷,方案沒有被采納的那幾個人在背後幸災樂禍。
其實,公司和陳周都是大贏家。
公司新產品投放市場跟征文同步,征文內容要求涉及到對新產品的介紹,參賽者就得了解它,有的人甚至買回來研究、琢磨。活動的另一個子項目,凡是征文活動期間購買“巧婦”牌電飯鍋的,憑有效*可以參加抽獎。這期間“巧婦”牌電飯鍋的營業額像坐上火箭般飛升。吳董兌現諾言,重獎有功之臣陳周。
征文稿每月末由論壇會員投票產生“最佳人氣作品”,排名靠前的兩篇作品將直接進入終評的等級獎評選。這期間網站注冊的人員增多,什麼馬甲牛甲遍地都是,為自己,為朋友瘋狂頂帖。點擊飆升,網站數度癱瘓。滾滾的人氣也給網站帶來收益,廣告商紛至遝來。按照協議,網站給陳周減免部分費用,當然這些錢都落入陳周口袋了。
優秀獎五十名,獎品為精美禮品一份。這禮品就是公司已淘汰的電飯鍋。熱心參與獎二百名,某著名作家的親筆簽名書一本,這個作家就是陳周。
另一個贏家是一等獎獲得者,他叫陳才,一個名不經傳的文學青年。此後,約稿信像雪花般飛來。
某一天,陳才來到陳周書房,交給他一個圓圓鼓鼓的牛皮袋。
“幹爹,這獎金全歸你。”
綁架
“跟我離婚,你一個子兒也得不到!”周誌強惡狠狠地說。
李東玲拿到離婚證書,也拿到一疊欠款單、借據。也就是說,她離婚不但一分錢沒拿到手,還要還一屁股債。
“你一定是把財產轉移了!”東玲氣憤地指著周誌強。
“說話要有法律依據,不要信口雌黃,血口噴人,這麼多年,我在外麵打拚,讓你在家享受少奶奶生活,你不感激我,還不知好歹吵離婚。哈哈,你就去還那些債吧!”說完鑽進他的寶馬絕塵而去。
周誌強轉移財產那是肯定的事,可惜自己拿不出證據來。都怪自己頭腦簡單,太信任他了,公司的事全由他打理。妹妹以前提醒過,對公司的事要過問一下,要有危機感。還說他跟表妹雪莉關係暖昧。她當時還怪妹妹多心。現在這一切都應驗了。
“這是東華公司的借據,周誌強說這筆錢以後由你來還。”離婚的第二天,就有一夥滿臉橫肉的人找上門來了。
“我沒借你的,你找周誌強去。”東玲氣憤地說。
“你想跟周誌強一樣耍賴,沒門兒!一周內你不還清債,我就叫法院封你屋。還有,小心你兒子的小命。”他們乒乒乓乓地折騰一番,然後揚長而去。
這場離婚除了有這套房子落腳,她一無所有。如果房子都沒有了,她豈不是要流落街頭?這一切都拜姓周的所賜。她恨得牙齒“咯咯”響。
“周誌強,兒子被人綁架了,他們剛打電話來要贖金,還威脅說報警就撕票。我不知怎麼辦好,你快點過來!”東玲六神無主,聲音發抖。
“好好,你等著,我就過來。你告訴他們萬事有商量,千萬別撕票!”周誌強一聽說兒子被綁架立即驚恐萬分,真怕這些綁匪一不遂意把兒子殺了。去年他有個朋友的女兒被綁架,當警察包圍綁匪的時候,這群亡命之徒殘忍地撕票。
在路上,周誌強一再叮囑東玲千萬不要報警,守在電話旁,有什麼事隨時向他彙報。隻要兒子沒事,多少錢他都願意。兒子是他的命根子,他隻有這個兒子,而且也隻能有這個兒子了。所以,離婚的時候他一定要兒子。如果不是為了得到兒子的撫養權,他才不會給東玲留下那套房子。
周誌強到了。“讓我跟他們說話,我要聽聽小強的聲音。”
“爸爸快來救我!”小強的呼叫聲,撕心裂肺。
“你們要多少錢?”
“五百萬!”
“太多了。我沒有這麼多錢。一百萬。”
“一口價五百萬!老子沒有耐心跟你討價還價。還有,我要是見到一個警察的身影,你等著收屍吧!”
五百萬換回兒子的安全。
“原來他有這麼多錢!”東玲恨恨地想。
兒子又被綁架了。周誌強焦急地告訴東玲,綁匪要五百萬,他拿不出這麼多錢,叫她幫忙想想辦法。
“離婚你分給我的隻有債,哪有錢?你叫我去哪弄錢?”哼,我用過的伎倆你也來學?東玲心裏冷笑道。她直到現在都後悔,上次要的錢太少了,應該要多些,讓他破產,反正“綁匪”是自己人,不會傷害兒子。
東玲掛機之後就出去美容。周誌強一次又一次致電話告訴她綁匪的最後通牒,她就是不理。他說,隻差一百萬,你快想想辦法。她手裏當然有一百萬,但她不會給他。她才不會再上他的當。
這之後不久,人們看見解放路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時而拿著一張報紙笑,時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往空中拋。
“我有很多錢,誰要錢?快來拾啊。哈哈哈。”
這個瘋女人就是李東玲。她手裏的報紙頭條是:“東華公司總裁兒子被撕票,周誌強氣絕身亡。”
逝去的拐杖聲
小時候,我家還住在公安局幹警宿舍區。那是一排排平房,整整齊齊得像一排排白楊樹。哪家來了親戚朋友幾乎整個宿舍區的人都知道,特別是小孩子最高興有客人了。誰家要是來客人了,扯著嗓子喊,奔走相告,賺個糖果啊餅幹之類的吃。
“小清,你老家那個跛腳佬又來了。”他們陰陽怪氣地叫喊,邊叫邊學他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我又氣又羞,對他們翻著白眼。
“跛腳佬”是老家的一個堂叔,叫日保。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症,落下殘疾,走路靠兩支拐杖。那兩支支撐他丈量人生的拐杖,一前一後地發出緩慢而沉悶的“篤篤”聲。
“叫日保叔好。”媽媽說。我愛理不理的。
“跛腳佬”縮在木椅上,衣服破舊,不修邊幅,頭發亂蓬蓬的像雞窩。胡子拉碴,滿臉塵土色。雙眉緊鎖,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他沉默寡言。一開口,不是訴說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就是投訴村裏人嘲笑他,欺負他。
“他是個可憐人啊!”母親常這樣說,對他很關照,那些年悄悄給他的錢不少了。年少的我雖然也憐憫他,但實在不喜歡見到他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仿佛全世界人都欠他似的,也不愛聽他說話的陰鬱。他帶來的番薯芋頭,母親煮熟後發出誘人的香味,一想到他髒兮兮的模樣,我就努力克製快要流下的口水。
他父親死得早,隻有老母親和他相依為命。家裏窮得叮當響,加上殘疾,沒有一個姑娘肯嫁他,差不多三十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30歲那年,喜事找上門來了。一個外地口音的男人帶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說他母親死了,沒錢下葬,給一百元妹妹就跟他。發媳婦癮的日保,喜滋滋地用我父親給他做生產用的錢,買下那個女子。被子還沒焐暖,那媳婦就跑了。
“哥,你是公安局的,寫個紙條回去,她膽敢不回來?”他向我父親哭訴。
“你這話就不對了。她跑得無影無蹤了,我寫個紙條給誰看?”父親幫他查那個女子的來曆。原來他們是一夥騙子,專門用結婚的形式騙錢。日保的錢就這樣打個水漂了。
沒錢沒女人沒奔頭,日保的歎息聲就像村外的大山。
“日保,你這樣下去不行啊。現在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製了,聽說村裏的魚塘要承包給私人。這樣吧,我給你一筆錢,你把那口魚塘承包下來,好好過日子。”他用父親給他的錢,和村人合資承包村裏的魚塘。天道酬勒,第一年除去成本,他們還有微利。初戰告捷,感覺有奔頭了。
魚塘生意越來越好,他已不跟人合作,自己當老板,還請村裏幾個人當幫手。
鄰村的芳華姑娘聽說他是養魚能手,就請他當老師,兩人一來二往日久生了情。
“女兒啊,追你的人幾牛車,哪個不好?找個殘疾人,年紀又跟你爹差不多,你叫我們這老臉往哪擱啊?”芳華的父母不同意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跟日保好。
“日保哥身體雖殘疾,但心不殘疾,實在,知冷識熱。嫁人是實在重要,還是麵子重要?”芳華據理力爭。
芳華的父母怕她去找日保,就把她關起來。日保知道後趕到芳華家,拖著兩條殘腿跪在她父母麵前,求他們成全。芳華家人把他拖出去,丟在門外,他就在芳華家外麵跪。“你們不同意,我就不起來。”他態度堅決。芳華也放言,不同意他們就絕食。無論家人怎麼勸,她就是不吃東西。看著奄奄一息的女兒,和外麵跪地不起的日保,芳華的父母隻好同意他們的婚事了。
村裏的人都說,這日保真是交了桃花運,一朵鮮豔欲滴的花兒被他摘了。
有了心靈手巧的芳華,日保如魚得水。後來,他們又承包村裏幾百畝果園,雇人種植,當起“莊園主”,生活在花豔果香、蝶飛蜂舞的世界裏,如同人間仙境。
“小清,有空就回老家轉轉。要吃什麼盡管開口。”他豪氣爽朗,眉開眼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苦瓜相”了。這時的他,早已安上了假肢,扔了拐杖,那沉悶的“篤篤”聲消失在歲月的風雨中,成了遙遠的記憶。
有一次他運來水果、魚蝦來我家,見到我先臉紅了,囁嚅半天又不好意思開口。自我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表情。
“有什麼就直說吧,保叔,自己人。”我說。
“你不好意思說,讓我說。”芳華說,“小清,是這樣的,你叔被樹為‘新時代自強不息的農民典型’,縣電視台明天要來采訪他,他覺得自己形象不好,怕上電視丟麵,特意來叫你幫忙設計一下。”
原來是這回事。我這金牌形象設計師,會讓他體體麵麵地上電視的。
那一場邂逅
張麗君剛完成她的第十部長篇言情小說《今生的愛,前世的債》,就獨自前往杭州旅遊。杭州是“愛情之都”“浪漫之城”,像她這樣以寫言情小說為主的作家早就應該到杭州轉轉了,說不定還能找到寫作靈感呢!
剛下火車,一群人圍著她,住宿、打車、旅遊的什麼都有。誰帶我去看琴操墓?麗君此話一出,剛才還圍著她的人都散開了。
我帶你去!他叫周立偉,是旅行社的業務經理。三十多歲的光景,黑黑壯壯,像個武夫。麗君一看就不太喜歡。
麗君來杭州之前就計劃好到哪裏哪裏去,這些地方都跟愛情有關。
“美女,遇到我是你的運氣!你想去哪玩,我就帶你去哪!”他左一個美女,右一個美女,把麗君叫得飄飄然。
“我們萍水相逢,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麗君問。
“我在杭州做旅遊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女子。人家要看也是看西湖,而你為了一個紅顏知己的故事,千裏迢迢來杭州,隻為看一個歌伎的墳墓。真的很特別!”說完,立偉轉身看坐在副駕駛的麗君,眼神曖昧,用手撫摸一下她的頭發。她本能地挪挪身子。
“你知道琴操跟蘇東坡的故事嗎?”麗君有意轉移話題,立偉的手也識趣地回到方向盤。
玲瓏山到了。琴操墓就在一片雜草叢生中,像一個土堆,前麵立著一個墓碑,“琴操墓”三個黑色大字十分醒目。如果不是這三個字,你根本不會注意它的存在。
“滾滾紅塵有如此真性情人,真是很感人,難怪你這麼喜歡。”周立偉聽了琴操的故事慨歎不已。麗君開始對他有一絲好感。
下山的時候,天又下起雨。杭州的天氣真奇怪,時晴時雨。她趕快打開雨傘。
“小心路滑!”周立偉伸過手來扶她。他沒帶雨具,麗君順便也給他擋雨。他的手有意無意地扶著她的肩,麗君也沒有拒絕。
立偉建議到他家做午飯吃,他獨居在杭州城郊。孤男寡女在一起,難保沒有故事發生。麗君不同意,他也不敢堅持。
他們在一個叫“醉西湖”的酒樓吃午飯,點的都是杭幫菜,立偉還要了一瓶紅酒,麗君推辭不過,喝了兩口。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曖昧了。
從酒樓出來,立偉說:“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再帶你去逛其他景點。”麗君說:“不,你帶我回酒店休息。”周立偉堅持要去他家。麗君歎口氣,心想就當作實習吧,看這場邂逅怎麼發展下去。
周立偉的家亂七八糟的,還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她想嘔吐。她捂了捂鼻子,他見狀,馬上噴空氣清新劑、香水。
“寶貝,好些了嗎?先坐下!”他改口叫她“寶貝”,她嚇了一跳,從那張破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他從後麵抱住她。粗重的氣息,暴露了一個男人的激情。
他一把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抱到床上。“放開我,你身上很臭!”她大聲叫道。
“對,我們先洗個澡。”周立偉從床上起來,打開音箱,放音樂。
他進了衛生間,裏麵很快發出“嘩嘩”的水聲。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麗君以一個言情小說家的頭腦思考著。她虛構了那麼多情愛情節,現在真實地展現在自己麵前了。
“寶貝,你等會兒,我很快就出來!”立偉伸出頭,對麗君打個響指。
逃!她所向往的邂逅是沒有上床這個情節的。
她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輕輕打開門,又輕輕關上。走出他家,她一路小跑,不時回頭看看他有沒有追上來。她生怕他追上來,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把她拎回去丟在床上。
天下著雨,路滑,一不小心,麗君扭傷了腳,她幹脆解下高跟鞋,一扭一拐地走。
手機響起,是他打來的。麗君在接與不接之間猶豫了好久。接,看他說什麼。她躲在一個角落接了,一邊還張望,看他的車有沒有追上來。
“你現在在哪?嚇死我了。這裏沒回杭州的班車!”麗君不肯告訴他在哪。
“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老虎!你這樣走了,嚇死我了!傻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周立偉又說。麗君還是不肯告訴他在哪裏。
“你手裏有我的名片,你怕我,我還怕你呢!我今後還要在杭州混飯吃。”麗君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上車!”立偉見到麗君,又心疼又生氣。麗君戰戰兢兢地上了車,坐在後麵。他開車往回走,麗君立即叫喊:“快送我回杭州。”立偉不同意,要先回他家。
立偉說:“我回家換雙鞋子好不好?”麗君低頭一看,他穿著一對人字拖鞋,一條花花褲衩,大概是洗澡出來後,不見她人了,衣服都來不及換,急忙開車出來找。
車開到他家,麗君執意不下車。他換了衣鞋,很快出來。兩人一路不言語,周立偉一直陰沉著臉。
車到早上訂的那家酒店,麗君從手袋拿出幾百元給他,說是今天的費用。立偉把錢丟回給她,兩人在車上把錢推來推去。
周立偉含情脈脈地問麗君會不會想他,她說今天發生的事太難忘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是真心話。她小說裏寫的邂逅、豔遇,都是那麼唯美、浪漫、動人,別說讀者,連自己都心生羨慕。可是這樣的事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卻是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