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服裝店專門經營老年人和兒童衣服。李秋華從農村來到城裏後,就一直在這裏幹,老板對她很不錯,她幹得也很賣力,一晃就是三年。
這天,一個中年婦女進了門,她左瞧瞧右看看,把那些老年服裝的價錢統統問個遍,還沒有買的意思。李秋華心裏一驚,莫非她是到這裏摸行情來了?再看看她的穿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很有可能是倒騰服裝的小販。幸虧自己把價錢都報得挺高,並暗暗地拿定注意,一定咬準價不鬆口,讓她休想從這裏套出底牌。
最後,那個中年婦女在一係列老年套裝前停住了腳步,又問了一遍,“這一款式的老年套裝,多少錢?”李秋華有些不耐煩地說:“三百六十五,這款式老年時裝,是時下最流行的。”憑經驗而論,這種人殺價最狠也最難纏,她們慣用伎倆就是連珠炮似的挑毛病。李秋華靜靜地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心想,今天我看看你怎麼表演。
誰知那個中年婦女砍起價來,並不是很內行,還有些心不在焉,隻是略微地減減價,就以三百五十元成交。這真有點出乎李秋華的預料,看起來自己今天遇到的不是摸底價的主,而是一個土老冒。隨之心裏不禁一喜,今天自己剛開張就小賺了一筆,好運頭。其實這套時裝,一百就能賣,多賣出部分,李秋華可以拿到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接下來那個中年婦女並沒有掏錢的意思,而是張張嘴,欲言又止。拿我開涮啊,李秋華來了氣,生硬地問:“你到底買不買啊?”
中年婦女猶豫了一會,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了,“買,不過,等一會,我媽進來的時候,無論她看上哪一件,你都說在一百元以下,行嗎?”
李秋華疑惑地問,“為什麼?”
中年婦女歎了口氣,“今年,我把媽媽接進城過年,想給她買件好一點的衣服,可她說什麼也不要。今天,我好不容易把她帶出來,她一看百元以上的衣服,問也不問,就說不合適。連轉了幾家,我媽都說沒有相中的,我知道,其實她是心疼我的錢。”
李秋華不置可否地看著那個中年婦女,她賣了這麼長時間衣服,還頭一次碰到這樣的買主。那個中年婦女看到李秋華沒有言聲,又乞求著說:“這些年來,我媽穿的都是我的舊衣服。最近,又查出她心肌肥大,最多隻有四五年的活頭了,就是一年四季她都穿新衣服,恐怕也穿不了幾件了。”說著,淚水在眼圈裏轉了轉。
李秋華的心為之一顫,就在前不久,自己的母親突然與世長辭了,那時候,才感到自己有好多該為母親做的事,都隻停留在口頭上,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看起來眼前這位中年婦女比自己明智得太多了。不禁脫口而出,“大姐,你怎麼不早說啊。”
“早說?”中年婦女疑惑不解地看著李秋華,李秋華心裏說,早說,就衝你這份孝心,我也不會給死抬價啊。繼而又說:“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與你配合的。”中年婦女感激地說聲謝謝,轉身要走。李秋華忍不住又開口了,“大姐,你就給三百吧。”中年婦女緊緊地抓李秋華的手,“謝謝你。”李秋華看到那是一雙粗糙龜裂的手,又好奇地問:“大姐,你是做什麼的。”中年婦女無奈地搖搖頭,“原先在化肥廠上班,前兩年化肥廠黃攤子了,自己開了一個烤紅薯攤,有空嚐嚐去。”
李秋華的心裏有些發酸,嗯了一聲,點點頭。
不一會,中年婦女扶著一個老太太進來了。老太太麵色蠟黃,精神還不錯,她還邊走邊嘮叨,“你看你這孩子,我也不是啥上樣的人,都這麼大歲數了,整天跟土坷垃打交道,穿啥不一樣。”
中年婦女糊弄著她說:“這家店的貨不錯又便宜。”趕緊衝李秋華遞了個眼色,李秋華急忙說:“大娘,今天我們這大甩買,這裏的衣服都是百元以下的。”
李秋華把老人引到那一係列套裝前,並不住地誇這套衣服如何如何的實惠。給老人試衣服時,李秋華選得很仔細很認真,生怕買回去的衣服出現什麼紕漏。
試著試著,老太太一眼瞄上對麵的童裝,問這問那,問個不停。中年婦女悄悄地示意李秋華,快些結束“戰鬥”。李秋華趕緊說,“大娘,這些特價服裝,我們這可是數量有限喲。”
在李秋華與那個中年婦女的“合謀”下,終於給老太太套上一套三百元的衣服。
老板娘回來後,一聽說賣了三百多,對這次生意很滿意,當即抽出兩張二十元鈔票,甩給李秋華,李秋華掂著手裏這兩張鈔票,一點也沒有賺錢的欣喜,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半個月後的一天,服裝店的門被推開,那個老太太手裏拎著一個包裝袋走進來,李秋華急忙迎上去問,“大娘你有什麼事啊?”老人把手裏的包裝袋在李秋華眼前晃了晃,李秋華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那天給她們裝那件套裝用的,接著老人有些歉意地說:“我覺得這件衣服不合適。”
不合適!那可是自己跟她女兒兩個精心挑的!
這時,老板娘走過來,冷冷地說:“我們這裏是不退貨的,一律不退。”老板娘怎麼肯放棄到嘴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