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第二種重逢 5(1 / 2)

姐姐:

原諒我,我無法說你好,這是我第一次向一個人傾訴,但是,我卻無法問候你。我無法問候一個,看見我生死掙紮,卻掉轉頭,倉皇逃走的人,我無法原諒一個拋棄我的人,即便我可以原諒一個意外,一個傷害我的人。

我無法問候你,即便這世界上我隻有你,唯一一個人,我還可以向她傾訴~

你為什麼要逃呢,就像擺脫一個可怖的夢魘,那一刻,你迫不及待地逃離我,為什麼?難道在你看來我就是塊絆腳石?不一腳踹開就走不下去了?你的眼神,你的倉惶,一直在刺痛著我~

求你不要這樣看我,惟獨這眼神,是我無法承受。我說過,這是我欠你的,今生我注定有一樣東西要還給你。所以你隻需要相信,然後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事實上你也做的很好,隻是可惜,你沒能堅持到最後。當我下定決心要向你全盤托出的時候,那一刻你不再相信我~

這是多麼遺憾的事情,當我為了不得不為了和你分離而傷心,想盡辦法拖延這個離別的時刻,煩惱著到底要如何與你分別的時候,最後的最後,你卻不再相信我,這~是多麼遺憾的事情~

前途算什麼,上海算什麼,姐姐,這世界上我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給你的,隻要你要,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因為那一刻我對神許下過願望,就算經過歲月的變遷,它還是有著神奇的力量。隻要你來向我討還,就算我在墳墓裏,也會湧起一股力量,站起來雙手向你奉上,我這一生仿佛便就是,要向你兌現它的~而你~卻無法相信我~這~真的是太遺憾了~

姐姐:

現在,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了,第一次,一個人和一架琴,我們不用再爭了,沒有人和我爭了,而我卻不想再去彈起~

兩個人和一台鋼琴,我們注定分不過來,但是你從來不曾和我為此爭執,你總是給我更多的時間,讓我可以盡興,至少在我從上海回來之前,你都是這樣待我~

我在彈琴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我總是好奇。像你這樣手指和琴鍵天生有著聯係的人,要怎樣忍受?忍受滿耳兒的音符卻沒有一個,是從自己的指尖流淌出來,滿心的旋律,卻無處承載,你~要怎樣忍受?~

但願此刻在上海你終於可以暢心所欲地彈琴,我想要祝福你,但是,很遺憾,我無法祝福你。我的手指,它阻止了我,每一次當它和鍵盤接觸的時候,那突兀的聲音和十指連心的痛楚,每一次都在消磨著我日益減少的善良和寬容,原諒我,我~已經無法再祝福你了~姐姐~

姐姐:

我的手指已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彈琴了,這根手指,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彈琴了,即便我可以忍受疼痛,我卻不得不承認,有一個聲音,盡管很輕,但總能在這個時候聽到~

我不想告訴你,它說了什麼,即便你本來就對此一無所知,我還是決定繼續沉默下去~

我們有著天生的聯係,比鋼琴更密切的關係,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毫不誇張便是我的整個人生,以至我常常分不清楚,哪一半是你,哪一半是我,所以你要我怎麼告訴你,我回頭便能看見的人~

我回頭便能看見的人,你總是在我身邊牽著我走,從昆明到麗江,再從麗江回到昆明,從四雙手到隻有我們兩個,你是我的手心從來沒有消失過的一點點熱。命運從來沒有眷顧過我,除了殘忍我無法形容對他的感覺。但是,當你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我有一點可以寬恕~

我喜歡和你一起上學放學,盡管那需要五個小時,翻山越嶺穿溪過澗,除了石頭和荒草枯樹便什麼都沒有的山林,除了濕泥巴和泥腳印便什麼都沒有的河灘,我卻停不下來。我喜歡看樹葉林間的夕陽西下,喜歡看原本渾濁的湖水被落日染成金紅,但最喜歡的,還是回頭便能看見你,背著夕陽對我笑的你~

這一刻的溫暖,是我整個生命裏全部的熱量,所以,你要我怎麼告訴你,那個殘忍的聲音~

姐姐:

今天我又去了郵局,一直等到下午的郵件也發完了。你已經走了很久,而我連一封信都沒有收到過。來回鎮上郵局的路最少要走上4個鍾頭,回來的時候趕上漲潮,河灘的路就更難走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段最艱難危險的路程,惟獨在這個時候,讓人無法討厭它。一年到頭都是什麼都沒有的河灘,惟獨這個時候開滿了金盞花。金黃色的小花一眼望不到頭,晚風一來,它們便像無數金色的翅膀,追隨漸行漸遠的落日而去,零零點點的光,亦真亦幻。這個情景我們一起看到多少次了?惟獨這次,我回頭,卻沒有看見你~

這段路今天我走了很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久,不是因為花兒們太美麗,而是,我太想看見你,我總覺得,你就在它們當中,隻是躲得太深,所以我找不到你,所以我一遍一遍地走,同樣的地方,一遍又一遍,以為這樣便能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哪怕隻是一種錯覺,也能讓我感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