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 魔鬼的耳語?流沙 2(1 / 1)

葬禮非常簡單,簡單得沒什麼好說的,所以沒過多久瑞應瑞照姐妹倆,就坐上了從麗江開往昆明的火車。車輪哢嚓哢嚓一路作響,一塵不變義無反顧地向前。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聲音太過執著的緣故,來時熱鬧的車廂,回去的路上卻截然的安靜。似乎是不能相信這巨大的差別,瑞照轉回頭趴在椅背上向後探究。然而即便是她身後的爺爺奶奶,也無法給她一個答案,就連笑也是不尷不尬的。要知道,要兩個老人去安慰兩個孩子,這是不公平的。即便老人也是大人,但是,他們也是失去孩子的大人,所以小孩兒是不應該要求他們安慰的。似乎是看出了這其中的不公平,瑞照安靜地轉回頭又坐了回去。

“姐姐~”

“……”

“姐姐,”這些天她已經習慣,習慣瑞應沉默的回答。“我們離爸爸媽媽越來越遠了~”

“……”

她握著她的手,小小的手掌在這乍暖還寒的季節,並不能給彼此多少溫暖。“火車每響一下,我們就離他們更遠一點~他們就離我們更遠一點,我知道大人們為什麼都不說話,和我一樣,他們也在聽~聽這個距離。”順著她呆滯的目光,瑞照看向窗外。窗外荒草連天,間或有幾道因為地震裂開來的溝濠,像巨蟒一樣伏延在荒草中。“姐姐,我們已經見不到爸爸媽媽了,不管以後有多麼想他們,不管去到哪裏,就算回到火車出發的地方,我們都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所以其實我們和他們的距離,遠遠要比我們聽到的更遠~” 雙人座不算高的靠背,對於兩個幼小的孩兒來說,卻足以形成一麵牆,一麵足可以隔斷整個世界喧囂的牆。“姐姐,你說那是哪裏?這麼遠~的地方,是哪裏?”

“……”

“希望那是一個好地方~”

“一定,”偶然間飄過車窗的兩道雨絲,是她眼中突然湧起的兩行眼淚。許久沒有顫動過的嘴唇,像夢囈一樣徐徐地不確定地張開。“一定,”惟獨語氣,堅毅沒有絲毫猶疑。“那裏一定是個好地方!”許久沒有顫動過的眼簾,隻是輕輕合攏了一下,然後無數多無數多的眼淚便湧了出來。沒有人知道,它們走過多麼遠的路,直到溢出眼眶的一刻,這是一條多麼遠多麼深,多麼崎嶇多麼黑暗的路,沒有人知道~“一定,一定,”無數次哽咽,和無數個緘默的時刻,現在它們都齊齊彙聚成一句話。“一定是個好地方!”到這裏,沒有人知道,她需要走多久。當心底渴望的現實和眼前真正展開的現實,截然相反的時候,那一刻在她腳下延伸出來的,會是多麼狹窄多麼漆黑的一條路,沒有人知道,她在裏麵被擠碎過多少次,被撕裂過多少次,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死亡可能總是要等到明天或者更加以後的日在才剛剛開始,在一個徒勞的動作,和某一個不起眼的東西上才會表現出來,他們總是慢慢地離開,像門慢慢地打開一樣,慢慢地向你展露它全部的麵貌。而我們總是後知後覺,不像我們想象中的一樣能夠隨機應變,正如不像我們想象中的一樣堅強~“那一定是比我們要去的地方,更好更好的地方!因為~因為~,我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走出黑暗,她看到的第一絲光明,這光明所照見的,卻恰恰也正是讓她陷入黑暗的東西。這是多麼滑稽。然而就隻是滑稽?人的境遇和心裏的渴望就隻是滑稽?“因為~我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重複,仿佛這便是一個孩子所能夠付出的最大的代價,麵對無所不能的神,這也便就是她所能付出的最珍貴的代價。唯一,允許神帶走他們的理由,唯一可以和神妥協的理由~便是他們必須比我們幸福~“所以那一定是個無比好的地方!”瑞應緊緊盯著窗外,窗外荒草連天,而她卻目不轉睛,仿佛此刻她所見到的不是荒蕪的地也不是蒼茫的天,而是隱身在其中的無數多~無數多的神~

“……”瑞照看著瑞應,車窗玻璃上她的眼神堅毅地可怕,讓她說不出話來。

“比我們要去的更好更好的地方!”這是她在祈求嗎?向看不見,無數多無數多的神?

不,這不是。因為這不是祈禱,不是祝福的眼神,而是堅定到近乎威嚇的眼神。這是相信自己遠遠多過於神的眼神,有著這樣眼神的人是不會向任何人祈求任何東西的,即便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她也不會和他們交換任何東西。即便那一刻她真的看見了神,那個神也勢必在她的心裏,也絕不是在眼前~

——姐姐,為什麼你無法祈求,無法祝福?為什麼懦弱地不得不逃進黑暗的你,現在卻必須相信?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