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蕭紅移動著身子,爬動這幾幅畫前細細端詳,才發現上麵還有幾行字。憑著這些字,她懂了。
她對春水說,這是描寫明代一個著名的戲劇《牡丹亭》的。第一幅是遊園驚夢,說的是杜麗娘讀書之餘,來到花園,傷春尋春,昏昏睡夢中見一書生持半枝垂柳前來求愛,兩人在牡丹亭畔幽會。不想她從此愁悶消瘦,一病不起,竟香消魂散。第二幅中書生是柳夢梅,他就是杜麗娘夢中遇到的男子。杜麗娘臨死時,囑咐丫環春香將其自畫像藏在太湖石底。三年後,柳夢梅赴京應試,在太湖石下拾得杜麗娘畫像,發現杜麗娘就是他夢中見到的佳人。這幅畫說的就是“拾畫看畫”。
春水問:“杜麗娘與柳夢梅是夢中相識的?他們後來怎樣了?”
“是的,他們在夢中相識。當柳夢梅看到杜麗娘的畫像時,她已死了,但她的魂還常在柳夢梅的夢中與他相會。後來柳夢梅掘墓開棺,杜麗娘起死回生,兩人結為夫妻。”劉蕭紅作為中文係的畢業生和高中語文教師,對這個戲劇了如指掌。
春水有些好奇:“想不到古代的作家那麼有想像力,人死了可以複生,夢中的事也能成真。”
“這就是因情而死,為情而生。”
春水說:“怪不得要把它們畫成床上,原來是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這時,慢慢的、慢慢的,他們感覺到了異樣的聲音,鄰旁的床頭和他們的床頭好像背對背,啪嗒啪嗒一直撞著那薄薄的板,對麵的床顯然比不得這古老結實的床,搖晃得厲害,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這對夫婦或許因為春水他們的安靜忘了隔壁住著人了。漸漸地,這聲音多了一個聲調,一陣奇怪的聲音,春水心裏一緊,咿呀,多熟悉啊。
劉蕭紅這時倒調皮地笑了,輕輕地挪動著,靠近那薄薄的板,作傾聽狀,回頭對春水說,不得了,厲害呢。
其實不用靠近,就能聽得非常清楚。那主婦的的呻吟由小變大,真實自然,不做作,不拿腔,像勞動的號子。聽別人叫床,如此真實,春水想象著對麵情景,熱血沸騰,一下子就控製不住了。
一會兒,夜恢複了平靜。倆人很快進入了夢鄉。
春水夢見自己成為了一個公司的老總,管理著數百上千的圓工。公司上上下下,見到他,都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說總經理好。在他的打理下,公司日進萬金,效益非常好。他開著寶馬,配有秘書,當然是美女了,而且這美女秘書長得像嫂子。春水十分滿足。但美夢還沒有結束。後來,由於經營有方,美名遠揚,他竟進入了政府部門,先是當上招商局長,在他的安排調度下,四方客商雲集,招商引資成績顯著,大項目,大訂單經常出現。他升了,當上了副縣長。他想著得為家鄉做點事。他給自己的小山村修了寬敞的路,家家都裝上了自來水,戶戶都用上了太陽能。他把家鄉人都安排了工作。他還特意把翠芝的父親接到縣城最好的醫院護理。翠芝呢,送她去國外深造。許多人都來巴結他,送錢的,送房子的,送美女的,他有些糾結。這些是他要的,又不是他要的。他要心心相映的愛情,穩定美滿的婚姻。糾結了,夢就斷了,他就醒了。醒了的他覺得很奇怪,這夢做得太真實了,有情節,有過程,有細節,分不清哪是夢,哪是現實。
真如這床中所畫,夢中的事與現實的事,可以打通關節?
劉蕭紅也在做著夢呢。她夢見自己懷上了,大著肚子滿大街轉,全校的師生,全縣的人民都知道她懷孕了,紛紛向她道喜。她能聽見肚子裏孩子的笑聲哭聲,還能聽見孩子與她說話。孩子對她說,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就得為他負責。孩子還說,他不想在艾城長大,想去別的地方。她答應了,她決定把孩子放在姥姥家。她對孩子說,她也不是艾城的,當初是被迫到這裏的。後來,夢境變了,她與春水在一起踏上了西去的列車,雲遊西部。他們到了大理,到了香格裏拉,到了九寨溝,到了拉薩,西部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路上,他們采風,十分快樂。她還把這段生活寫成了文字,發到了網上,後來還出了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