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春水去了市委,找陳信之書記彙報,陳信之去省裏開會去了,回答說晚上回來,春水說:“陳書記,我知道您很忙,隻是,還是想要打擾您一下,彙報一下自己的工作和思想。”陳信之說:“長青同誌,晚上再說吧,我現在沒有空,晚上我回來後,叫畢毅聯係你。”畢毅是陳信之的秘書。春水回答說:“好的,我等您回來。”
當天,春水在一種煩悶的心情中枯坐終日,等著畢毅的電話。春水就想,官場進退,大家都說要拿得起放得下,其實這事說起來容易,但事涉到自己,卻難那麼淡泊的,自己算是在政協閑職上混了幾年,又經過智歸大師點撥,心情應該是比較淡泊,聽到文化局廣播局要合並的消息,不也像熱鍋上的螞蟻嗎?為了控製自己的情緒,春水拿起一本《金剛經》讀了起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讀了三四頁,東方感覺心情慢慢平複下來了。放下經書,春水覺得好笑,《金剛經》全本說的是一個空字,而自己欲望深重,一個欲望深重的人卻要靠佛的空空理論來撫慰心靈,想起來確實是有一些滑稽。不過,佛經確實有一種撫慰心靈的奇巧作用,尤其是僧人們韻味十足卻又顯得空曠的吟唱,聽了確實能讓人平靜下來。現在的寺廟也現代化了,僧人不誦經時,正殿裏就放誦經錄音。春水很喜歡聽這誦經聲,就和智歸大師要了一個碟子。因為是上班時間,在辦公室裏不適合放,春水隻好默讀《金剛經》來穩定一下自己了。
天完全黑下來了,春水還呆坐在辦公室裏,燈都沒有打開。手機作靜默狀,悄無聲息。有一陣子,手機響了,春水拿起手機的動作敏捷而急促,但都不是畢毅的電話,一個是白雪的,白雪告訴他說,有些想他了。還有一個是周嫻的,問他回家吃晚飯不。如果放在以前,白雪的這種電話是要讓春水熱血沸騰的,但今天卻不是,春水隻是說了一聲沒空,就把電話掛了。對周嫻的電話,春水甚至都要發起無明火來了。
終於,電話響了,春水飛快地拿起手機,是畢毅的電話:“春水局長,陳書記請您到他辦公室裏來,他在辦公室等您。”春水壓抑著心裏的狂跳,盡量平靜地向畢毅道了謝,說:“我馬上就到。”然後以小跑的速度下了樓,開著車去了市委大院。
車窗外,霓虹燈已經亮了,城市的遠方,被一層深青色的霧包裹著,顯得神秘莫測。春水手把著方向盤,眼睛不時看著遠方那深青色的地方,心裏卻在想,自己也正在向那不可測的地方而去。
十分鍾後,春水就已經在陳信之那寬大的辦公室裏了。陳信之正在伏案寫著什麼,見他進來,隻是把老花鏡摘了下來,對他點點頭,又伏案去了。畢毅過來給春水泡了茶,對他笑了一笑,退出去了。春水默默地坐著,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陳信之。好一會兒,陳信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往後靠去,右手摘掉老花眼鏡,左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捏著鼻梁。
“陳書記,您要保重身體,不要太累了。”春水站起身來,從陳信之的桌上拿起他的保溫茶杯,到飲水機前給他續上了熱水,說。陳信之無奈地笑了一笑,說:“沒辦法啊,全市那麼多的事,千頭萬緒,我總不能讓別人說我荒廢了工作吧?你看,你不是也來打擾我的休息了嗎?春水,聽說你有過不同尋常的過去?在與你的接觸過程中,發現你確實與常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