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下(1 / 3)

迎刃卷四

危巒前厄,洪波後沸,人皆棘手,我獨掉臂。動於萬全,出於不意,遊刃有餘,庖丁之技。集《迎刃》。

子產

鄭良霄既誅,國人相驚,或夢伯有(良霄字。)介而行,曰:"壬子餘將殺帶,明年壬寅餘又將殺段!"駟帶及公孫段果如期卒,國人益大懼。子產立公孫泄(泄,子孔子,孔前見誅)及辰止(良霄子)以撫之,乃止。子太叔問其故,子產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太叔曰:"公孫何為?"子產曰:"說也。"(以厲故立後,非正,故並立泄,比於繼絕之義,以解說於民。)

(評注:不但通於人鬼之故,尤妙在立泄一著。鬼道而人行之,真能務民義而不惑於鬼神者矣。)

【譯文】

春秋鄭簡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43年)時,大夫良霄因專權,被駟帶、公孫段等諸大夫群起而誅殺。然七年之後,鄭國又有人因此事受到驚擾。有人在夢中見伯有(良霄字伯有)全身胄甲,披掛而來,對其說道:"壬子日我要把駟帶殺掉,明年的壬寅日我還要殺死公孫段!"而駟帶與公孫段果然在這兩天相繼死去,於是,與誅殺良霄有關連的人們更加震驚恐懼起來。

子產是良霄被誅後立為鄭國執政的。這些事情發生後,他把良霄的兒子辰止和以前也被誅殺的大夫子孔的兒子公孫泄重新立為大夫,以安撫他們,這些事情才不再發生。

子產的兒子太叔問其緣故,子產回答:"死人的鬼魂沒有歸宿,就成為無主遊魂,並成為厲鬼而攪擾人。把他們的兒子重新立為大夫,就是為了能夠有人祭祀他們,使他們有歸宿。"大叔又問:"那麼立公孫泄為大夫是為什麼?"子產說:"是為了以繼絕的名義向國人解說。"

田叔

(二條)

梁孝王使人刺殺故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乃悉燒獄詞,空手還報。上曰:"梁有之乎?"對曰:"有之。""事安在?"叔曰:"焚之矣。"上怒,叔從容進曰:"上無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後食不甘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於是上大賢之,以為魯相。

叔為魯相,民訟王取其財物者百餘人。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二十,餘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汝主耶?何敢言!"魯王聞之,大慚,發中府錢,使相償之。相複曰:"王使人自償之;不爾,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也。"又王好獵,相常從。王輒休相出就館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數使人請相休,終不休,曰:"我王暴露,我獨何為就舍?"王以故不大出遊。

(評注:洛陽人有相仇者,邑中賢豪居間以十數,終不聽。住見郭解,解夜見仇家,仇家曲聽解。解謂日:"吾聞洛陽諸公居間,都不聽。今子幸聽解,解奈何從他邑奪賢士大夫權乎?"徑夜去,屬曰:"俟我去。令洛陽豪居間。"事與田叔發中府錢類。王祥事繼母至孝。母私其子覽而酷待祥。覽諫不聽,每有所虐使,覽輒與祥俱,飲食必共。母感動,均愛焉。事與田叔暴坐侍王類。)

【譯文】

西漢景帝時梁孝王很受太後寵愛,他派人刺殺了過去的丞相袁盎,於是景帝召見田叔,讓他去調查審理這件案子,然當田叔完全掌握了案情後,卻把此案的供詞全部焚燒,空著手回到朝廷彙報。景帝問他:"梁孝王有這件事嗎?"田叔回說:"有這件事。"景帝又問:"供詞在哪裏?"田叔說:"我把它燒了。"景帝大怒。田叔卻不慌不忙地說道:"皇上請不要再追究梁孝王這件事了。"景帝問:"為什麼呢?"田叔答道:"現在不殺梁孝王,漢朝的法律就無法施行;如果殺了梁孝王,皇太後會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那時陛下就要擔憂了。"於是,景帝認為田叔十分賢良,讓他做了魯國的丞相。

田叔為魯國丞相後,有百餘民眾狀告魯王奪取他們的財物。田叔抓住了他們其中二十個領頭者,各鞭笞了二十下,其餘眾人各打了二十下,爾後又怒氣衝衝地向他們斥責道:"魯王不是你們的君主嗎?為何敢說他的不是!"魯王聽說了這件事後,大感慚愧,拿出了府中所藏之錢,讓丞相給百姓賠償。丞相回答道:"大王,您自己找人賠償吧,不然的話,是大王做惡事而丞相做善事了啊。"

另外,魯王喜愛狩獵,丞相常常隨從。魯王總是讓丞相離開館舍回去休息,丞相出去以後,常常露天坐在魯王的苑圃外等候。魯王幾次讓人請丞相去休息,他始終不回去,說:"我們的大王還在外邊暴曬,我自己為什麼回房舍?"魯王因此就不大出外遊獵了。

主父偃

漢患諸侯強,主父偃謀令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漢為定其封號。漢有厚恩而諸侯漸自分析弱小雲。

【譯文】

西漢時武帝憂患諸侯勢力強盛,主父偃出謀令各諸侯王可以推施皇帝的恩澤,將自己的封地劃開,再分給自己的子弟,隻要由漢王為其確定封號就行。自此,漢室有了廣厚的恩澤而各諸侯逐漸分崩離析勢力弱小了。

裴光庭

張說以大駕東巡,恐突厥乘間入寇,議加兵備邊,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謀之。光庭曰:"封撣,告成功也。今將升中於天而戎狄是懼,非所以昭盛德也。"說曰:"如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為大,比屢求和親,而朝廷羈縻未決許也。今遣一使,征其大臣從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來,則戎狄君長無不皆來,可以偃旗臥鼓,高枕有餘矣!"說曰:"善!吾所不及。"即奏行之,遣使諭突厥。突厥乃遣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貢,因扈從東巡。

【譯文】

唐玄宗開元十三年,宰相張說考慮到天子大駕東去泰山封禪,恐怕突厥乘機侵犯邊境,主張加派軍隊守備邊防,他找來兵部郎中裴光庭一同商量這件事。裴光庭說:"天子封禪,是向天下表明治國的成功。現在將要宣告成功的時候卻害怕突厥的入侵,這就顯示不出大唐的強盛和功德了。"張說問道:"那怎麼辦呢?"裴光庭答道:"四方的夷國之中,突厥是個大國,他們屢次要求與朝廷和親,可是朝廷一直猶豫不決沒答應。現在派遣一名使者,征求突厥國派一名大臣,隨從天子封禪泰山,他們必定欣然從命。隻要突厥來人,那麼其他外族的君長就沒有不來的了。這樣,邊境上可以偃旗息鼓,高枕無憂了!"張說道:"對!你的見解是我所不及的。"張說立即向天子奏明,按裴光庭的建議執行,派遣使者知會突厥。突厥於是派遣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朝進貢,接著隨從天子去泰山封禪。

崔祐甫

德宗即位,淄青節度李正己表獻錢三十萬緡。上欲受,恐見欺;卻之,則無詞,宰相崔祐甫請遣使:"使慰勞淄青將士,因以正己所獻錢賜之,使將士人人戴上恩,諸道知朝廷不重財貨"。上從之,正己大慚服。

神策軍使王駕鶴,久典禁兵,權震中外。德宗將代之,懼其變,以問崔祐甫。祐甫曰:"是無足慮。"即召駕鶴,留語移時,而代者白誌貞已入軍中矣。

【譯文】

唐德宗李適即位,淄州、青州節度使李正已上表稱要獻錢三萬萬文。德宗想接受,恐怕被李正己所欺騙;想拒絕,卻又找不到理由。宰相崔祐甫請求德宗派使者,他說:"讓使者去慰勞淄、青將士,就用李正已所獻的錢賞賜給他們,使將士們都感戴天子的恩德,其他各道的節度使也能知道朝廷不重財貨。"德宗采納了崔祐甫的意見,李正己十分慚愧而又佩服。

王駕鶴是德宗時的神策都知兵馬使、右領軍大將軍,他主管禁兵已很長時間了,權勢炙手,震撼中外各邦。德宗想派人取而代之,又懼怕王駕鶴發生兵變,因此去問崔祐甫。祐甫說:"這是不足慮的。"德宗打消了顧慮。立即召王駕鶴入宮,留他說話,拖延時間,而代替他職務的白誌貞已經到軍中任職去了。

王旦(三條)

馬軍副都指揮使張旻,被旨選兵,下令太峻,兵懼,謀為變。上召二府議之。王旦曰:"若罪旻,則自今帥臣何以禦眾?急捕謀者,則震驚都邑。陛下數欲任旻以樞密,今若擺用,使解兵柄,反側者當自安矣。"上謂左右曰:"旦善處大事,真宰相也!"

契丹奏請歲給外別假錢幣,真宗以示王旦。公曰:"東封甚迫,車駕將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可於歲給三十萬物內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內除之。"契丹得之大慚,次年複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萬,事屬微未,仰依常數與之,今後永不為例。"

(評注:不借則違其意,徒借又無其名,借而不除則無以塞僥幸之望,借而必除又無以明中國之大,如是處分方妥。)

西夏趙德明求糧萬斛。王旦請敕有司具粟百萬於京師,而詔德明來取。德明大慚,曰:"朝廷有人。"乃止。

【譯文】

北宋時,掌握護衛京城重任的馬軍副都指揮使張旻,遵照聖旨挑選士兵,但他對士兵每每下的命令都太過嚴厲,兵士們因懼怕而計劃嘩變,皇上為此召集有關部門商議這件事情。王旦說道:"如果處罰張旻,那麼帥臣今後還怎麼製眾?但馬上就捕捉謀劃嘩變的人,那麼整個京城都會震驚。陛下幾次都想任用張旻為樞密,現在如果提拔任用,使他解除了兵權,反叛他的人們自當安心了啊。"皇上對左右的人眾說:"王旦善於處理大事,真是當宰相的人才呀!"

契丹王奏請宋真宗,要在每年給契丹送貢的銀緡之外再向宋借些錢幣,真宗把這個文件讓王旦看。王旦說:"陛下東巡封禪之事已十分迫近,隨駕的車隊即將出發,這個時候契丹提出此事是有試探我朝之意了。可以在給契丹的三十萬銀緡內各借給他三萬,並且告訴他們所借的這些在明年的貢品數額內除去。"契丹得之後大感慚愧。到了次年,真宗又給有關部門下命令:"契丹所借的六萬金帛,事屬微未,望今年還依照常數給他們貢品,今後這樣的事情就永不為例了。"

西夏王趙德明向宋朝要求借給他們十萬鬥糧。王旦請皇上命令主管部門在京師準備百萬升糧食,而下詔書讓趙德明來取。趙德明對此大感慚愧,說:"宋朝真有人才啊。"於是不再提借糧之事。

嚴可求

烈祖輔吳,四方多壘,雖一騎一卒,必加姑息。然群校多從禽,聚飲近野,或搔擾民庶。上欲糾之以法,而方借其材力,思得酌中之計,問於嚴可求。可求曰:"無煩繩之,易絕耳。請敕泰興、海鹽諸縣,罷采鷹,可不令而止。"烈祖從其計,期月之間,禁校無複遊墟落者。--《南唐近事》。

【譯文】

五代時期,南唐烈祖李弁在為吳國執政的時候,四麵八方戰事不息,所以既使一個騎士一個乓卒,國家也十分珍惜而對他們寬容遷就。然而這樣使得那些武將們驕橫起來,很多武將放鷹行獵,在郊外聚眾豪飲,又經常地騷擾百姓。烈祖想對他們繩之以法,然而國家正值用人之際,還要借重他們的力量。為得到一個不偏不倚的妥當辦法,烈祖去問嚴可求。嚴可求說:"不用那麼麻煩的用法去限製他們,這是容易杜絕的。可以請皇上下一道詔書,使泰興、海鹽諸縣禁止伺養鷹鸇,這種事情便可不令而止。"烈祖聽從了嚴可求的計謀,一年多的時間之間,再沒有出現到村落之間縱恣遊蕩的武將們了。

陳平

燕王盧綰反,高帝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既行,人有惡噲者,高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幾吾死也!"用陳平計,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曰:"平乘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行,私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又呂後女弟女媭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恐後悔,(邊批:精細。)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平至軍,為壇,以節召樊噲。噲受詔節,即反接載檻車詣長安,而令周勃代,將兵定燕。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後及呂媭怒,乃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榮陽。平受詔,立複馳至宮,哭殊悲,因奏事喪前。呂太後哀之,曰:"君出休矣!"平因固請得宿衛中,太後乃以為郎中令,曰:"傅教帝。"是後呂媭讒乃不得行。

(評注:讒禍一也,度近之足以杜其謀,則為陳平;度遠之足以消其忌,則又為劉琦。宜近而遠,宜遠而近,皆速禍之道也。

劉表愛少子琮,琦懼禍,謀於諸葛亮,亮不應。一日相與登樓,去梯,琦曰:"今日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尚未可以教琦耶?"亮曰:"子不聞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悟,自請出守江夏。)

【譯文】

西漢初,燕王盧綰發動叛亂,高帝(高祖)劉邦正在生病,就命令樊噲以相國的身份領兵進擊。即將出發的時候,有人散布流言蜚語,誣告樊噲,劉邦發怒了,說:"樊噲見我生病,竟然盼望我死!"便用陳平的計謀,召絳候周勃二人受詔於床前,命令道:"陳平駕馭急命驛車,速載周勃到樊噲軍中去代替他的職務。陳平到樊噲軍之後,要立即將樊噲斬首。"陳周二人受過詔後,私下商議說:"樊噲是皇帝的故親,平生功績頗多,又是呂後妹妹呂媭的丈夫,既親且貴,皇帝在激憤的情緒之中想處斬樊噲,就恐怕他以後後悔。我們不如把樊噲拘禁起來而送交皇帝,使皇帝自己把樊噲誅殺。"

陳平到了樊啥軍中後,令人做壇,以節杖召來樊噲。樊噲拜受詔節後,就反縛其臂乘坐囚禁犯人的檻車到長安去,於是周勃代替樊噲領兵定燕。陳平囚樊噲行之路上,聽說皇帝駕崩,恐怕呂後和呂媭遷怒於他,就讓囚車先去長安。後來,陳平遇到朝廷使者,命令陳平與灌嬰駐守榮陽。陳平接受詔書後,立刻急馳進宮,大聲痛哭,趁著出喪之前向太後稟奏前事。呂太後對陳平表示了同情,說:"你出去的這件事就算了吧!"陳平趁此堅持請求太後讓他任住宿宮中的護衛一職,於是太後任命他為郎中令,負責掌管宮殿護衛,太後並且說:"你還要教導、輔佐皇帝。"但此後因受到呂媭的讒言而未能這樣執行。(youth校注:此處似是說因陳平得到了宮中的郎中令職務使呂媭的讒言沒有得到實行。)

宋祖 曹彬

唐主畏太祖威名,用間於周主。遣使遺太祖書,饋以白金三千。太祖悉輸之內府,間乃不行。

周遣閣門使曹彬以兵器賜吳越,事畢亟返,不受饋遺。吳越人以輕舟追與之,至於數四,彬曰:"吾終不受,是竊名也。"盡籍其數,歸而獻之。後奉世宗命,始拜受,盡以散於親識,家無留者。

(評注:不受,不見中朝之大;直受,又非臣子之公。受而獻之,最為得體。)

【譯文】

南唐國主畏忌趙匡胤的威名,因當時他還在後周供職,就對後周國主使用反間計。南唐派遣一名使者送信給趙匡胤,贈給他白金三千兩。趙匡胤把這些白金全部送交到了國庫,於是,南唐的反間計沒有得逞。

後周世宗柴榮派遣閣門使曹彬去賜給吳越兵器,事情辦完之後,曹彬急忙返回朝廷,沒有接受吳越王贈送的禮物。吳越人又坐輕舟追上了曹彬,把禮物交給他,曹彬推辭了三、四次,才說道:"我再不接受,就是竊取個人的名聲了。"於是接受了對方的全部禮物,回來後又全部獻給了世宗,後來奉世宗的命令,才拜受了。到家後他把禮物全部送給了親朋好友,自己家裏一點也沒有留。

拒高麗僧 焚西夏書

高麗僧壽介狀稱:"臨發日,國母令齎金塔祝壽"。東坡見狀,密奏雲:"高麗苟簡無禮。若朝廷受而不報,或報之輕,則夷虜得以為詞;若受而厚報之,是以重禮答其無禮之饋也。臣己一麵令管勾職員退還其狀,雲:'朝廷清嚴,守臣不敢專擅奏聞'。臣料此僧勢不肯已,必雲本國遣來獻壽,今茲不奏,歸國得罪不輕。臣欲於此僧狀後判雲:'州司不奉朝旨,本國又無來文,難議投進,執狀歸國照會'。如此處分,隻是臣一麵指揮,非朝廷拒絕其獻,頗似穩便。"

範仲淹知延州,移書諭元昊以利害,元昊複書悖慢。仲淹具奏其狀,焚其書,不以上聞。「呂]夷簡謂宋庠等曰:"人臣無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宋庠意夷簡誠深罪範公(邊批:無恥小人!)遂言"仲淹可斬"。仲淹奏曰:"臣始聞虜悔過,故以書誘諭之。會任福敗,虜勢益振,故複書悖慢。臣以為使朝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故對官屬焚之,使若朝廷初不聞者,則辱專在臣矣。"杜衍時為樞密副使,爭甚力,於是罷庠知揚州,(邊批:羞刹!)而仲淹不問。

【譯文】

北宋元祐年間,有高麗僧人壽介來朝,其文告書上稱:"臨出發的時日,國母令我攜帶金塔兩座前來給太後和皇帝祝壽。"當時蘇軾(號東坡)正為杭州知州,他見過文告後,向皇帝密奏說:"高麗僧人此來是隨便、簡率而不合禮製的。假若朝廷對此受而不報,或者報之過輕,則夷虜便可以得到有怨恨的借口;假若受而厚報,我們則是以重禮回報其無禮的饋贈了。我已經命令具體辦事人員把他的文告退還了,並對他說:'我國朝廷的法製是清正嚴明的,守臣不敢擅自向上奏聞。"我料定此僧必定不會就此罷休,必定還會說是其國派他來獻壽的,現在如果不向上稟奏這件事,他歸國後將會對此獲罪不輕。我想在此僧的文告後麵判決道:'我們州府沒有接到朝廷的旨意,你們國家又沒有正式的文件發來,很難商議投文進奏之事,請執其文告,歸國照會。'這樣處理,隻是我自作主張、自行處斷的,並非朝廷拒絕其國的獻壽之事,這樣似乎相當穩便。"

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範仲淹兼延州知州,並與韓琦專管對西夏的戰事,他向西夏主趙元昊發出公文,告訴他彼此相互敵對的利害,元昊回文,言辭傲慢。範仲淹把其回書的內容向上一一奏報,卻把回書焚燒,不讓皇上閱看。

當時的丞相呂夷簡告訴宋庠等人說:"為人臣的沒有外交權,希文(範仲淹字希文)怎麼敢如此做!"宋庠料想呂夷簡確實深惡範公,就說:"範仲淹可當斬首。"範仲淹稟奏道:"臣當初聽說胡虜悔過,所以發文書誘導他。這時恰巧任福兵敗,胡虜聲勢益發振奮,所以元昊的回書言辭傲慢,臣以為把元昊回書讓朝廷看過後不能對其討伐,則會使朝廷受辱,所以我讓下屬把它焚燒了,假如朝廷從來沒有聽聞其書,則受辱的隻在臣一人矣。"杜衍當時是樞密副使,他對範仲淹此事爭取甚力,於是,皇上把宋庠貶到楊州做知州,而對範仲淹不再問罪。

張方平

元昊既臣,而與契丹有隙,來請絕其使。知諫院張方平曰:"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強敵,非計也。宜賜元昊詔,使之審處,但嫌隙朝除,則封冊暮下,於西、北為兩得矣!"時用其謀。

【譯文】

西夏主趙元昊對宋上書稱臣,因為他們與契丹有矛盾,就來請求斷絕契丹的使臣入宋。任職知諫院的張方平說:"得到新近依附的小小羌國,失去久已和處的強敵,不是正確的主意和策略。應該賜給元昊一道詔書,讓他自己審察處理與契丹的關係,隻要西夏與契丹的矛盾消除,宋朝便立刻冊封元昊,這樣,西、北可兩得!"於是朝廷用了張方平的謀略。

秦檜

建炎初,虜使講和,雲:"使來,必須百官郊迎其書。"在廷失色,秦檜恬不為意,盡遣部省吏人迎之。朝見,使人必要褥位,--此非臣子之禮。是日,檜令朝見,殿廷之內皆以紫幕鋪滿。北人無辭而退。

【譯文】

南宋建炎初年,金派遣使臣來講和,說:"使臣到來時,宋朝百官必須到郊外迎接議和書。"在宮廷內的文武百官聞之驚憤失色,秦檜卻滿不在乎,把各部門官員都派遣出去迎接金使。朝見的時候,金使一定要錦鍛褥位--這不是使臣之禮。這一日,秦檜傳令朝見,殿廷之內竟然真被紫幕鋪滿。朝見後,金使連句辭別的話都沒有就退走了。

吳時來

嘉靖時,倭寇發難,郎、土諸路兵援至。吳總臣計犒逾時,眾大噪。及至鬆江,撫臣屬推官吳時來除備。時來度水道所由,就福田禪林外立營,令土官以兵至者,各署部伍,舟人導之入,以次受犒,惠均而費不冗,諸營貼然。客兵素獷悍,剽掠即不異寇。時來用讚畫者言,為好語結其寇長,縛治之,迄終事無敢犯者。

(評注:按時來在鬆禦倭,曆有奇績。寇勢逼甚,士女趨保於城者萬計。或議閉關拒之,時來悉縱人擇閑曠地舍之。又城隘民眾,遂汙蒸而為疫。時來乃四啟水關,使輸薪穀者因其歸舟載穢滯以出。明年四月,寇猝至攻城,雨甚,城崩西南隅十餘丈,人情洶洶。時來盡撤屯戍,第以強弩數十扼其衝。總臣以為危,時來日:"淖寧,彼安能登?"果無恙。時內徙之民薄城而居,類以苫蓋,時來慮為火箭所及,亟撤之而陰識其姓名於屋村,夜選卒運之城外,以為木柵,杆修城者。卒皆股栗不前,時來首馳一騎出南門,眾皆從之,平明柵畢,三日而城完。複以為柵村還為民屋,則固向所識也。賊知有備,北走,時來建議決震澤水,斷鬆陵道。賊至平望,阻水不得進,我兵尾而擊之,斬首三千餘,溺死無算,此公文武全才,故備載之。

【譯文】

明朝嘉靖年間,倭寇侵擾沿海各地,兩廣郎、土諸路的土司官兵增援來至蘇州。蘇州總兵因隻顧計算搞賞之數而耽誤了很長時間,引起兵眾不滿而吵吵嚷嚷起來。等到了鬆江,巡撫囑托鬆江府專管刑獄的推官吳時來負責迎接款待郎、士官兵。吳時來探測了水道之後,就在福田寺外立下營壘,令土司官兵來到後,各自部署隊伍,由船工載來,引導入營,按次序接受犒賞。使得人人受惠平均而用費並不繁多,各座兵營都按此辦理。

土司官兵一向粗獷驃悍,剽奪搶掠不異於倭寇。吳時來根據助手的建議,先不動聲色地接近經常鬧事者的首領,再趁勢把他捆綁起來治罪,這樣直到他們完成增援任務後也沒有出現敢於犯禁的人。

陳希亮等(四條)

於闐使者入朝過秦州,經略使以客禮享之。使者驕甚,留月餘,壞傳舍什器,縱其徒入市掠飲食,民戶皆晝閉。希亮聞之曰:"吾嚐主契丹使,得其情;使者初不敢暴橫,皆譯者教之。吾痛繩以法,譯者懼,其使不敢動矣。況此小國乎?"乃使教練使持符告譯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斬若!"取軍令狀以還。使者至,羅拜庭下。希亮命坐兩廊,飲食之,護出其境,無一人嘩者。

高麗入貢,使者淩蔑州郡。押伴使臣皆本路管庫,乘勢驕橫,至與鈴轄亢禮。時蘇軾通判杭州,使人謂之曰:"遠方慕化而來,理必恭順。今乃爾暴恣,非汝導之不至是!不悛,當奏之!"押伴者懼,為之小戢。使者發幣於官吏,書稱甲子,公卻之,曰:"高麗於本朝稱臣而不稟正朔,吾安敢受?"使者亟易書稱熙寧,然後受之。

國朝北方也先殺其主脫脫不花,自稱大元田盛大可汗,遣使入貢。上命群臣議所以稱之者。禮部郎中章綸言:"可汗,乃戎狄極尊之號,今以號也先則非宜。若止稱太師,恐為之慚忿,犯我邊郵。宜因其部落舊號稱為瓦刺王,庶幾得體。"從之。

大同貓兒莊,本北虜入貢正路。成化初年,使有從他路入者,上因守臣之奏,許之。禮部姚文敏公夔奏請宴賞一切殺禮。虜使不悅。姚諭之雲:"故事迤北使臣進貢,俱從正路,朝廷有大禮相待。今爾從小路來,疑非迤北頭目,故隻同他處使臣"。虜使不複有言。

(評注:四公皆得馭虜之體。)

【譯文】

北宋仁宗末年,於闐國使者入朝,路過秦州時,經略使用待外賓之禮招待他。可於闐使者十分驕慢,留住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打壞了賓館的家什器物,放縱他的隨從在集市掠奪飲食,使許多老百姓大白天都緊閉了門戶。鳳翔知府陳希亮聽說了這件事後說:"我經常負責接待契丹使者,了解他們的內情:這些使者最初並不敢*橫行,都是做翻譯的人教唆他們的。我按法律重重地治裁他們,翻譯害怕了,契丹的使者就不敢胡做非為。契丹如此,何況於闐這樣的小國呢?"於是他派教練使拿著文書告訴翻譯人員說道:"進入我大宋邊境,有絲毫違犯法律的,我就要一律問斬!"翻譯人員象拿了軍令狀一樣的回去了。子闐使者到達以後,團團拜倒在庭殿之下,陳希亮讓他們坐在兩廊間,供給他們飲食,一直到護送出境,也沒有一個人喧嘩鬧事。

高麗國前來送交貢品,其使者沿途欺淩輕侮州郡官吏,負責接伴高麗使臣的都是本路管庫之類的小官,可他們乘勢驕橫,甚至敢與州級武官相抗禮。當時蘇軾任杭州通判,他讓人告訴那接伴使臣的管庫說:"遠方的高麗是仰慕中華大邦的文明教化而來的,按理說必定應當十分恭順。他們現在如此暴恣,不是你們的教唆不至於會這樣!你們如果不加悔改,我當向皇上稟告你們的罪行!"管庫害怕,稍有收斂。高麗使者把各種禮物向宋朝官吏分發,因他們的文書中自號甲子,沒有用宋朝的年號,故蘇軾沒有接受高麗禮物,說:"高麗向本朝稱臣卻不奉本朝為正朔,我怎麼接受你們的東西呢?"高麗使者急忙重新修改文書稱宋朝熙寧年號,蘇拭這才接受了他們。

明朝景帝年間,北方瓦刺的也先殺其主脫脫不花,自稱大元田盛大可汗,並派遣使臣,來明朝稱臣入貢。景帝命令群臣討論也先大汗的稱謂問題。禮部郎中章綸說:"可汗,是戎狄極尊之號,現在用這個稱號稱謂也先是不相宜的。但若隻稱他為太師,則恐怕他為此羞愧忿恨,並因此侵犯我邊境。故應該用其部落舊號稱為瓦刺王,比較得體。"景帝聽從了這個意見。

大同府的貓兒莊,本來是北國向明朝入貢的正路。明成化初年,北國使者有從其他路途入明朝進貢的,皇上根據守臣的稟奏,允許北國使者從他路入貢。禮部尚書姚公夔(卒後諡號文敏)上書朝廷,要求對北國使臣的宴請賞賜等接待禮節的級別一律降低。北國使臣對此很不高興。姚公敏告訴他們說:"過去西北使臣來進貢,都是從正路而來,朝廷都是用大禮相待。現在你們從小路來,懷疑不是西北的首領,所以隻把你們比同別處使臣。"北使不再有話講了。

蘇子容

蘇公子容充北朝生辰國信使,在虜中遇冬至。本朝曆先北朝一日,北朝問公孰是。公曰:"曆家算術小異,遲速不同。如亥時猶是今夕,逾數刻即屬子時,為明日矣。或先或後,各從本朝之曆可也。"虜人深以為然,遂各以其日為節慶賀。使還奏,上喜曰:"此對極中事理!"

【譯文】

蘇頌,字子容,宋神宗熙寧年間,充當北朝生辰國信使,在北地途中遇冬至。因宋朝曆法早北朝一日,故北朝人問蘇子容誰是誰非。蘇子容說:"曆家的算術法小有差異,故遲速不同。例如亥時如果是今晚,過去數刻即屬子時,也就是明日了。或先或後,可以各依從本朝的曆法。"北朝人深以為然,於是各以其日為冬至節慶賀。使者歸來後稟秦其事,皇上喜悅地說:"此話回答的極中事理!"

馬默

宋製:沙門島罪人有定額,官給糧者才三百人,溢額則糧不贍。且地狹難容,每溢額,則取其人投之海中。寨主李慶一任,至殺七百餘人。馬默知登州,痛其弊,更定配海島法,建言:"朝廷既貸其生矣,即投之海中,非朝廷本意。今後溢額,乞選年深、自至配所不作過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詔可,著為定製。自是多全活者,默無子,夢東嶽使者致上帝命,以移沙門島罪人事,特賜男女各一。後果生男女二人。

【譯文】

宋朝法律規定:發配到沙門島的犯人有定額,公家配給糧食者隻有三百人,超出名額者不再供給糧食。並且此島地狹難容,每當名額超員,就把超員的人投入海中。李慶在沙門主管時,一任就殺了七百多人。馬默任職登州府時,痛其弊端,更改了海島配給的法製,建議說:"朝廷既然寬恕了這些人的生命,如果把他們投入海中,便非朝廷本意了。今後沙門島名額超員,可以挑選發配沙門島多年而無犯有過錯的人移到登州。"宋神宗對此十分讚許,立即下詔書認可,以文字的形式成為定製。從此沙門島的犯人中死人事件不多見了。

馬默沒有子女,曾夢見東嶽使者來傳達玉皇大帝的旨命,以轉移沙門島犯人之事,特賜給他兒女各一。後來馬默果然生育了男女二人。

於謙

永樂間,降虜多安置河間、東昌等處,生養蕃息,驕悍不馴。方也先入寇時,皆將乘機騷動,幾至變亂。至是發兵征湖、貴及廣東、西諸處寇盜,於肅湣奏遣其有名號者,厚與賞犒,隨軍征進。事平,遂奏留於彼。於是數十年積患,一旦潛消。

(評注:用郭欽徙戎之策而使戎不知,真大作用!)

【譯文】

明永樂年間,成祖把多次征北戰爭中的降虜大都安置在了河間、東昌一帶,經過生養蕃息,他們形成了一個驕悍不馴的群體,到正統年間,正當北方瓦刺部落的也先進犯京師的時候,他們將要乘機騷動,幾乎釀成變亂。直到景泰年間,朝廷發兵鎮壓湖、貴及廣東、廣西等處的民眾造反時,於肅湣(於謙的諡號)奏請皇上,派遣他們中的大小首領,厚以賞犒,讓他們隨軍征進。事情結束後,經過奏請,他們就留到了這些地方。於是,數十年的積患,悄悄地消除了。

李賢

法司奏:石亨等既誅,其黨冒奪門功升官者數千人,俱合查究。上召李賢曰:"此事恐驚動人心。"賢曰:"朝廷許令自首免罪,事方妥。"於是冒功者四千餘人,盡首改正。

【譯文】

明英宗時,主管司法刑獄的官署向皇上稟奏:權臣石亨等既被誅殺,其黨徒在英宗複位的"奪門之變"中冒奪門功而升官者達數千人,他們都應該查究。"皇上召見吏部尚書李賢說:"此事恐怕會驚動人心。"李賢說:"朝廷隻要允許他們自首免罪,事情方可妥當。"於是冒功者四千餘人,盡皆自首改正。

王瓊

武宗南巡還,當彌留之際,楊石齋廷和已定計擒江彬。然彬所領邊兵數千人,為彬爪牙者,皆勁卒也。恐其倉卒為變,計無所出,因謀之王晉溪。晉溪曰:"當錄其扈從南巡之功,令至通州聽賞。"於是邊兵盡出,彬遂成擒。

【譯文】

明武宗南巡返回京師後得病,當他彌留之際,首輔楊廷和(號石齋)已經定計要擒拿權奸江彬。然而江彬所領的親兵達數千人,他們都是江彬的親信爪牙,個個皆為強悍之卒。楊首輔恐怕這樣在倉卒間會引起兵變,拿不定主意,於是找兵部尚書王瓊(號晉溪)商量。王瓊說:"可以抄錄他們護從皇上南巡的功勞,令他們到通州聽賞。"於是江彬的親兵盡都離開江彬到通州,江彬遂被擒拿。

劉大夏  張居正

莊浪上帥魯麟為甘肅副將,求人將不得,恃其部落強,徑歸莊浪,以子幼請告。有欲予之大將印者,有欲召還京,予之散地者,劉尚書大夏獨曰:"彼虐,不善用其眾,無能為也,然未有罪。今予之印,非法;召之不至,損威。"乃為疏,獎其先世之忠,而聽其就閑。麟卒怏怏病死。

黔國公沐朝弼,犯法當逮。朝議皆難之,謂朝粥綱紀之卒且萬人,不易逮,逮恐激諸夷變。居正擢用其子,而馳單使縛之,卒不敢動,既至,請貸其死,而錮之南京,人以為快。

獎其先則內愧,而怨望之詞塞,擢其子則心安,而巢穴之慮重。所以罷之錮之,唯吾所製。

【譯文】

明代,莊浪土帥魯麟是甘肅副將,他因爭甘肅大將的官職沒有成功,便依仗自己部落的勢力強大,直接回到莊浪,以兒女年幼為由請假告休。對此。朝中議論紛紛,有主張把大將印璽授與他的,有主張召他進京,給他個閑散職務的,尚書劉大夏排斥眾議,說道:"魯麟性情殘暴,不善於使用民眾,是沒有作為的。然而他沒有犯罪,現在,給他將印,不合法製;召之不來,有損威信。"於是給皇帝奏議,獎勵魯麟先世的忠勇功績,對魯麟卻聽其就閑。後魯麟最終怏怏病死

明黔因公沐朝弼犯法應當逮捕。朝臣們議論時,都感到這件事很難辦,說沐朝弼府中士卒近萬人,不易逮捕,逮捕時恐怕激成兵變。首輔張居正就提撥了沐朝弼兒子的官職,並專派使者馳往沐府將沐朝弼擒獲,府中士卒不敢動手。捉來沐朝弼後,張居正請求赦免他的死刑,而把他禁錮在南京。人們都感到很痛快。

劉坦

坦為長沙太守,行湘州事。適王僧粲謀反,湘部諸郡蜂起應之,而前鎮軍錘玄紹者潛謀內應,將克日起。坦偵知之,佯為不省,如常理訟。至夜,故開城門以疑之。玄紹不敢發,明旦詣坦問故,坦久留與語,而密遣親兵收其家書。(邊批:已知其確有其書,故收亦以塞其口,非密遣也。)玄紹尚在坐,收兵還,具得其文書本末,因出以質紹。紹首伏,即斬之,而焚其書以安餘黨,州部遂安。

【譯文]

南朝梁的劉坦為長沙太守,兼管湘州事務。當時正值王僧粲謀反,湘州各郡蜂起響應,前任湘州鎮軍鍾玄紹,也暗地預謀做內應,將選擇日子起兵。劉坦偵察到這個陰謀,佯作不知,還照常處理訴訟事務。到了夜間,故意打開城門以迷惑鍾玄紹,鍾玄紹不敢發兵。

第二天早上,鍾玄紹來見劉坦,問他夜間為何大開城門。劉坦一麵把鍾玄紹留下,和他談了很長時間的話,一麵秘密地派親兵去搜查鍾玄紹家中書信。鍾玄紹還在坐著沒走,劉坦的親兵已經回來,搜到了鍾玄紹與王僧粲來往的文書,得知了他預謀內應的始末。劉坦便把這些文書拿出來與鍾玄紹對質。鍾玄紹隻得伏首認罪,劉坦殺了他,而把這些書信燒掉,以安撫鍾玄紹的餘黨,於是湘州各郡都得到了安寧。

張忠獻

叛將範瓊擁兵據上流,召之不來;來又不肯釋兵,中外洶洶。張忠獻與劉子羽密謀誅之。一日遣張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盜者,因召瓊、俊及劉光世詣都堂計事,為設飲食。食已,相顧未發,子羽坐底下,恐瓊覺事中變,遽取黃紙,執之趨前,舉以麾瓊曰:"下!有敕,將軍可詣大理置對。"瓊愕不知所為。子羽顧左右,擁置輿中,以俊兵衛送獄。使光世出撫其眾,且曰:"所誅止瓊,汝等固天子自將之兵也。"眾皆投刀曰"諾"。悉麾隸他軍,頃刻而定,瓊伏誅。

【譯文】

宋高宗時,叛將範瓊擁兵占據長江上遊,高宗皇帝召見他,他不肯來;來了之後又不肯解散軍隊、交出兵權。朝廷內外,對此議論紛紛。

當時,"苗、劉之亂"剛被平定,各路勤王部隊尚未撤離,於是,主管樞密院的張忠獻(張浚諡號)和同僚劉子羽密謀除掉範瓊。一天,他派張俊(勤王部隊將領)率領一千人渡江,裝作剿捕別的盜賊的樣子,趁機召範瓊、張俊和劉光世(勤工部隊將領)到都堂商議軍情,並設酒宴招待他們。吃完酒飯,大家互相觀望,沒有動手。劉子羽坐在堂下,恐怕範瓊察覺,使事情中途發生變化,急忙拿了一張黃紙,走到範瓊麵前,舉著黃紙對範瓊說:"下來!有詔書在此,將軍可奉命令到大理寺對質。"範瓊驚呆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劉子羽向左右使了個眼色,把範瓊推架到車上,用張俊的兵押送至獄中。張忠獻讓劉光世出外招撫範瓊的部眾,並且說:"所殺的隻是範瓊一個人,你們本是天子親自統率的士兵呀!"眾兵都收下了刀槍,聲聲說:"願從命。"於是,把他們全都改編到別的軍隊中去了。頃刻間事情解決,範瓊被殺掉了。

留誌淑

中官畢貞,逆濠黨也。至自江西,聲勢翕赫,擁從牙士五百餘人,肆行殘賊,人人自危。留誌淑知杭州,密得其不可測之狀,白台察監司陰製之。未幾,貞果構市人,一夕火其居,延燒二十餘家。淑恐其因眾為亂,閉門不出,止傳報諸衙門人毋救火。餘數日,果與壕通。及貞將發應濠,台察監司召淑定計。先提民兵,伏貞門外,監司以常禮見,出。淑入。貞怒曰:"知府以我反乎?"應曰:"府中役從太多,是以公心跡不白。"因令左右出報監司。既入,即至堂上,執貞手與語當自白之狀。(邊批:在我掌握中)。眾共語世所不籍之人以釋眾疑。貞倉卒不得已,呼其眾出。出則民兵盡執而置之獄。偽與貞入視府中,見所藏諸兵器,詰曰:"此將何為也?"貞不能答,乃羈留之,奏聞,伏誅。

【譯文】

明武宗的太監畢貞,是謀反的寧王朱宸濠的黨徒,他奉命監守江西後,聲勢顯赫,出入間前呼後擁,隨從護衛達五百餘人,肆虐橫行,殘暴狠毒,所到之處人人自危,之後他又奉命鎮守浙江。當時,留誌淑任杭州知州,秘密地得到了畢貞參與謀反的情況,便告訴了台察、監司等上司,以便能對畢貞暗中製之。沒過多長時候,畢貞果然勾結了幾個市井小人,在一天晚上放火燒了自家的居所,並蔓延燒毀二十餘家。留誌淑恐怕因其引起眾亂,閉門不出,隻是傳報諸衙門人不要去救火。又過了一些日子,他們果然與寧王朱宸濠串通。

等到畢貞將要舉事響應寧王朱宸濠叛亂的時候,台察、監司召來留誌淑商定計策。他們先叫一部分民兵,埋伏在畢貞往處的門外,監司以常禮去見畢貞,時間不長便告辭出來,之後留誌淑進去。見到留誌淑,畢貞發怒道:"知府以為我反叛朝廷了嗎?"留誌淑回答說:"是公公府中役從人多嘴雜,致使公公心跡蒙受不白了。"當下命令左右去向監司彙報。不久,監司重新進來,一到堂上,就拉住畢貞的手向他剖白自己。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遣責那些不守規矩、胡言亂語的人以消除眾人的疑慮。畢貞倉卒不得已間,就把自己的兵眾呼喚了出來。而他們一出就被埋伏的民兵盡數捉拿而投之監獄。留誌淑與監司遂佯裝去參觀畢貞的府第,當見到畢貞所藏的許多兵器的時候,他們責問道:"這是想要幹什麼呢?"畢貞不能回答,於是把他拘留起來,經向朝廷奏請,把他處斬了。

王益

王益知韶州,州有屯兵五百人,代者久不至。欲謀為變,事覺,一邵皆駭。益不為動,取其首五人,即日斷流之。或請以付獄,不聽。既而聞其徒曰:"若五人者係獄,當夜劫之。"眾乃服。

【譯文】

北宋仁宗時,王益(王安石之父)做韶州的知州,州裏屯兵五百,這五百人的服役期限已到,可是替換他們的隊伍許久還沒有到達,這五百人想到要策劃叛亂,事情被發覺了,州中的百姓都很恐慌。王益卻十分沉著,拿到為首的五人,當天就判了他們流放罪並押送走。有人請求將五人送進監獄,王益沒有采納,不久,聽到兵士們議論說:"如果五人關進監獄,當天夜裏就劫獄。"眾人這才佩服王益的明斷。

賈耽

賈耽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使行軍司馬樊澤奏事行在。澤既反命,方大宴,有急碟至:以澤代耽。耽內牒懷中,顏色不改,宴罷,即命將吏謁澤,牙將張獻甫怒曰:"行軍自圖節鎖,事人不忠,請殺之!"耽曰:"天子所命,即為節度使矣。"即日離鎮,以獻甫自隨,軍府遂安。

【譯文】

唐朝的賈耽做山南東道節度使時,唐德宗巡幸梁州。賈耽派行軍司馬樊澤到梁州向德宗奏事。樊澤事畢返回後,賈耽正設酒宴,忽然有朝廷的緊急文書送到,命令:樊澤代替賈耽的節度使職務。賈耽看後,把文書藏到懷中,麵上不動聲色。酒宴結束後,賈耽便命令堂吏去見樊澤,賈耽的牙將帳獻甫氣憤他說:"樊行軍在皇上麵前自謀節度使職務,侍奉主帥不忠,請允許我把他殺掉!"賈耽說:"這是皇上的命令,樊澤現在就是節度使了。"當天賈耽就離開了駐地,並讓張獻甫跟隨自己,軍府因此平安無事。

處工孛羅等

萬曆年間,女真虜人阿卜害等一百七員進貢到京。內工學羅、小廝哈額、真太三名為首,在通州驛遞橫肆需索。州司以聞。時沈演在禮部客司,議謂本東夷長,恭順有年,若一概議革,恐孤遠人向化之心,宜仍將各向年例正額賞賜,行移內府各衙門關出給散,以彰天朝曠蕩之恩。止將工孛羅等三名,革其額賞。行文遼東巡撫,執付在邊酋長,諭以騷擾之故,治以虜法。俟本人認罪輸服,方準補給。

(評注:沈何山演雲:客司,古典屬國,郵人騷於虜,不能不望鈴束,然無以製其命。初工孝羅等見告諭以罰服,驁弗受也,與賞以安眾,革三人賞以行法。三人頭目,能使其眾者,且積猾也,然離眾亦不能嘩,遂甘罰服。此亦處騷擾之一法。)

【譯文】

明朝萬曆年間,女真人阿卜害等一百零七人進貢到達京師。其中以工孛羅、小廝哈額、真太三人為首,在通州驛站,橫肆需索。州司向朝中奏報了這些事情。當時沈演在負責接待外賓事務的禮部客司任職,接到州司稟告後,徑商議認為這些人都是東夷人中的首領人物,且恭順多年,如果一概處治,恐怕會辜負遠邦夷人向往中國教化的心情。應該仍然按往年常例正額賞賜給他們,並給內府發文,要求各衙門都給他們一些小的犒賞,以弘揚我們天朝曠廣浩蕩之恩。隻是對工孛羅等三人,要革除他們的額賞。行文給遼東巡撫,讓他們拿給邊地首長,對這三人以騷擾民眾的罪名用當地的法律處治。等到他們本人認罪服輸後,才能準於補給賞賜。

王欽若

王欽若為毫州判官,監會亭倉。天久雨,倉司以米濕,不為受納。民自遠方來輸祖者,深以為苦。欽若悉命輸之倉,奏請不拘年次,先支濕米。(邊批:民利於透支,必然樂從。)太宗大喜,因識其名,由是大用。

(評注:紹興間,中丞蔣繼周出守宣城,用通判周世詢議,欲以去歲舊粟支軍食之半。群卒惡其陳腐,橫挺於庭,出不遜語。僉判王明清後至,聞變,亟令車前二卒傳渝雲:"僉判適自府中來,已得中丞台旨,令盡支新米。"群囂始息。然令之不行,大非法紀,必如欽若,方是出脫惡米之法。)

【譯文】

南宋時,王欽若為毫州判官,並監理會亭倉事。因天氣久雨不停,管理倉儲的官吏以米濕為由,不願意受納。有民工從遠方來交租稅,對此深以為苦。王欽若知道這件事後命令讓民工入倉,隨後他奏請朝廷,倉儲可以不論期年先後,先支濕米。大宗皇帝知道此事後大喜,由此認識了王欽若的名字,開始重用他了。

令狐綯 李德裕

宣宗銜甘露之事,嚐授旨於宰相令狐公。公欲盡誅之,而慮其冤,乃密奏膀子雲:"但有罪莫舍,有闕莫填,自然無類矣。"

(評注:今京衛軍虛籍糜餼,無一可用;驟裁之,又恐激變。若依此法,不數十年,可以清伍,省其費以別募,又可化無用為有用。)先是諸鎮宦者監軍,各以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得專進退。又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為牙隊,其在陣戰鬥者皆怯弱之士。所以比年將帥出征屢敗。李讚皇乃與樞密使楊鈞義、劉行深議,約敕監軍不得預軍政,每兵千人聽取十人自衛,有功隨例沾賞。自此將帥得展謀略,所向有功。

【譯文】

唐朝文宗時的"甘露之變",宦官專權,使不少大臣冤死,宣宗即位後,一直懷恨此事,曾經授旨給宰相令狐綯。令狐綯受旨後想盡誅宦官,又顧慮這樣要有受冤的,於是寫成折貼向皇上密奏道:"隻要對其中有罪的不放過,有缺額不再補充,自然這一夥人就無形中慢慢清除了。"

從前,各鎮宦官監軍,各自拿自己的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能專權指揮軍隊的進退。另外,這些監軍使都在軍隊中選擇幾百個勇敢善戰的士兵做為自己的衛隊,而在陣地上戰鬥的大都是怯懦軟弱者,所以連年將帥出征,屢次失敗。李讚皇(李德裕的爵號)便和樞密使楊鈞義、劉深商議,規定監軍不得幹預軍政,每千人的隊伍中,聽任他們自己選擇十人擔任衛隊,部隊有功,他們也隨同受賞。從此,將帥得以施展謀略,所向有功。

呂夷簡

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戰死,議者以朝廷委宦者監軍,主帥節製有不得專者,故平失利。詔誅監軍黃德和。或請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呂夷簡。夷簡對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夷簡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何由知其賢否?願詔都知押班,但舉有不稱者,與同罪。"仁宗從之。翼日,都知叩頭乞罷諸監軍宦官,士大夫嘉夷簡有謀。

(評注:殺一監軍,他監軍故在也。自我罷之,異日有失事,彼借為口實,不若使自請罷之為便。文穆稱其有宰相才,良然。惜其有才而無度,如忌富弼,忌李迪,皆中之以個人之智,方之古大臣,逸矣!

李迪與夷簡同相,迪嚐有所規畫,呂覺其勝。或告日:"李子柬之慮事,過於其父。"夷簡因語迪曰:"公子束之才可大用。"(邊批:奸!)即奏除兩浙提刑,迪父子皆喜。迪既失柬,事多遺忘,因免去,方知為呂所賣。)

【譯文】

北宋仁宗時,西部邊疆發生戰爭,大將劉平陣亡。朝中輿論認為,朝廷委派宦官做監軍,致使主帥不能全部發揮自己的指揮作用,所以劉平失利。仁宗下詔誅殺監軍黃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