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油菜花兒開(1 / 1)

窗外的雨劈裏啪啦地狠拍著窗欞,大地發出了*,風在天空中肆意地呼嘯,屋後的洋槐樹左搖右晃地胡亂擺著,沒有了筋骨一樣。

劉春鈴蜷縮在土炕的角落裏,兩隻胳膊緊緊地抱著雙腿。她的心抽痛著。淚水不停地流了下來,但她卻不敢大聲地哭泣。

想起大毛這個死鬼,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她的聲音和在風雨裏,沒有人能聽得見。劉春鈴狠狠地用手捶著枕頭,然後抱著枕頭倒在了炕頭。

大毛出去打工快三年了,連個電話也不打一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村裏有好多傳言的版本,有人說大毛在外邊找了一個城裏的女人,兩個人住在一起了;也有人說大毛被一夥歹徒劫了錢……傳言太多了,但劉春鈴卻堅信,大毛絕對在城裏,至於是不是和城裏的女人在一起,劉春鈴感覺這不擔心,以大毛的實誠勁兒,沒有人能相信這一點的。

可是,他至少也得給家裏來個信兒啊,至少打個電話,可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消息。

村子裏打工的人多得是,好多男人都是在麥收前後就早早地請假回家,忙過這一段日子再去,可是大毛卻一去不回了。

周日下午,劉春鈴安頓好兒子,就匆匆忙忙的去地裏幹活了。

最近油菜花顯蕾了,卻被密密麻麻的蚜蟲沾滿了。她去農藥店買了些農藥,背著噴霧器剛走到地頭,一個人影從油菜地裏鑽了出來。劉春鈴被這突如其來的人影,嚇了一跳,她背著噴霧器倒退了一步,可身後是高高的崖。

那個身影嬉笑著朝劉春鈴走了過來,劉春鈴這才看清,是村子裏遊手好閑的光棍三多子。三多子都四十多歲了,成天在村子裏偷雞摸狗的,幹一些雞鳴狗盜的事兒。他說:“春鈴,這麼累的活兒,你早言語一聲,我替你做了。再說,你這麼細皮嫩肉的……”他的手伸過來要摸劉春鈴的臉,劉春鈴立刻大喊:“你別過來,過來我就擰噴霧器開關。”三多子這才站遠處不動了,他說:“春鈴,你別誤解,我隻是想幫幫你。大毛哥不在,你也該有個人疼了。”

劉春鈴不理三多子,背著噴霧器走到油菜田裏開始噴灑農藥。今年雨水充足,油菜也高過劉春鈴的頭了,她背著噴霧器,吃力地用手把油菜稈朝兩邊小心地劃拉著,然後將噴頭打開。一股濃濃的藥味直鑽鼻孔,劉春鈴不由地打了一個又一個噴嚏。

三多子知道,他的幾次陰謀都沒有得逞。他晚上趴在劉春鈴家的窗戶下學貓叫,被劉春鈴舀了一缸子水從頭潑了下來。

他還裝神弄鬼地試了幾次,但都被劉春鈴不動聲色地趕跑了。曾經有一次,他趴在她家的窗戶根下,大聲地喊叫著:“牛被偷啦!牛被偷啦!”他其實是想看看劉春鈴是如何驚慌失措地光著身子從屋裏跑出來的,結果,他的計謀沒有得逞,卻讓鄰居們出來,把他抓住暴打了一頓,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可是,他還是不死心,總是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接近劉春鈴。

村子裏的媳婦很多,說得通俗一點,叫留守婦女。辣一點的、醜一點的,三多子還瞧不上,他就瞅著劉春鈴順眼。劉春鈴皮膚白,身材好,樣子柔柔順順的。晚上,他的眼前總是晃蕩著劉春鈴的身影。

爹總罵他:“有本事你娶一個自己的老婆,村子裏的人都說,你好幾次趴在人家春鈴家的院牆外學貓叫。”

他說:“我不娶,我要娶就娶春鈴。”

爹氣得直罵:“虧先人了!羞先人了!”

可劉春鈴這娘兒們,軟硬不吃啊!他從自己家地裏拔了兩把嫩嫩的水蘿卜,放在她家院門口,劉春鈴拿起來,四下瞧瞧,看見了他的身影,遠遠地朝著他的背影扔了過去。

春深了,滿山遍野的油菜花黃燦燦的。劉春鈴一個人坐在田埂上,她想起了大毛和她戀愛的日子,大毛給她的頭上戴了一朵油菜花,然後要親她,她不從。大毛的嘴湊了上來,兩個人在油菜地裏打鬧著,沾了一身黃黃的花粉。

劉春鈴笑著,笑醒了。原來,她累了,竟然在油菜地邊睡著了。醒來後,她哭了,一個人沿著田埂回家去。

遠遠地,一個人背著沉沉的包裹從對麵走來,劉春鈴揉了揉眼睛,沒錯,是大毛,三年多未見的大毛。

大毛走近劉春鈴,他衣服破舊,腳上的鞋子也露出了一根腳趾。他又黑又瘦,看上去狼狽不堪。大毛的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他帶著哭腔說:“我被騙了。”

劉春鈴一把拉住大毛,趴在他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她用手捶著大毛的胸脯,說:“不說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哭夠了,劉春鈴用手擦了擦眼淚,說:“咱回家。”

大毛拉著劉春鈴的手,說:“油菜花開了!整整三年了啊!”

劉春鈴說:“本來我不想種油菜,打算種上玉米,也省事,可是,我怕你回來找不到家了!就種了!”

大毛把劉春鈴緊緊地拉在懷中,久久不肯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