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這些日子總逃學出來。她係著圍裙,在這間老舊的廚房裏學著做飯。窗外的風不是把正攤開的菜譜合上,就是翻到另一頁。袁雪急了,找來一把菜刀橫在菜譜上。袁雪對照著做菜。鹽5克,醋2勺、醬油3滴……袁雪一板一眼地做著,她心裏總是美滋滋的,這是何等愜意。
藍色的火焰,鍋裏突突地冒著熱氣,這一切如同袁雪的夢,幽蘭而靜謐縹緲。
廚房的門被撞開了,袁雪打了一個激靈,等她回過神來時,一條尺把長的魚已經橫在了她眼前。高陽一隻手拎魚,一隻手從她的脖頸間攀了過來,他的唇送了上來,袁雪也順從地遞上了自己的唇。
一股濃烈的煙味嗆了鼻。在以前,袁雪最喜歡高陽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她常一個人哼著辛曉琪的《味道》:喜歡你身上淡淡煙草味道……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到自己氣喘,夜裏也經常咳嗽。
袁雪隱約感覺到自己病了,可她不敢跟身邊的這個男孩說。她感覺她太愛他了,她怕她說了就會失去他。袁雪明白,這個男孩喜歡的事兒,就是大手大腳地花錢,然後再開始去搗鼓一些小生意。袁雪問他做什麼生意,他含糊其辭地也說不清楚。
其實高陽沒有什麼正經生意,就是今天倒騰這個,明天鼓搗那個。說白了,就一個二道販子,總之,能賺則賺,不賺又賠得底兒朝天。
外麵傳言高陽的父親有著千萬資產,每次有人提起他的父親,他都是將手中的煙頭扔了,狠狠地踩在腳尖下轉著圈碾。那個煙頭瞬間便香消玉殞了。
在袁雪看來,高陽屬於那種迷人的男子。他大膽而心細,總在袁雪生日的時候,買一束火紅的玫瑰,悄悄地送給她。天冷了,他會買一頂帽子給她……總之,高陽就是袁雪心中的王子。
高陽是天性快樂的人,但有時,袁雪卻從他緊蹙的眉宇間,看到了他的不快樂。不過禁不住袁雪的打聽和討問,他轉眼間又快樂如初了。
其實,高陽和袁雪都是沒成年的孩子,所謂的愁緒,也不過是一種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袁雪的新手機號隻有高陽知道,連父母她都不想讓他們知道,雖然她知道,母親肯定會為自己急白了頭,可她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和他們就在同一個城中。父母在東頭,自己卻藏在西頭。
她知道其實最著急的數父親了,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自己的女兒卻找不到了。其實,她就是為了看父親的焦急,讓他好好找找自己吧。
高陽告訴袁雪,他要去販運一批水產,袁雪嬌嗔著不讓高陽出門,高陽好說歹說才說服她,然後披上一件大衣,急匆匆地走了。
此時已是萬家燈火時分,高陽蜷縮在一輛車的後廂裏押貨,公路上來來回回的車輛非常多,碗口粗的燈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高陽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夜半,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是公安局打來的電話。袁雪趕到時,高陽和一幫人正雙手抱著頭蜷縮在牆角。
袁雪激動地跑上前,想越過去質問警察,是不是弄錯了。那個高個子警察一把拉住她說:“袁雪,我們不可能弄錯。”等袁雪看清時,才發現父親也在場,這讓她感覺到一陣眩暈。一身警服的爸爸並沒有說什麼,袁雪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人贓俱在。
桌上擺著幾件古董,而那車魚有些早已翻起了白花花的肚皮,恍惚間,袁雪看到了魚鼓起來的眼睛,失神而沉痛。
袁雪感覺到,她就是那條被放進鍋裏的魚,在水裏掙紮著撲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