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的摩托車已經騎進了院子,娘從廚房裏急忙趕了出來。娘最近發現自己耳朵比以前背多了,她低垂著兩隻白乎乎的麵手說:“餓了吧?娘正做你最愛吃的臊子麵呢!”
毛孩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從鼻腔裏“嗯”了一聲。院子裏那幾隻蘆花母雞,興衝衝地拍打著翅膀,低頭爭搶著一隻蚯蚓。
毛孩一腳踢了過去,那隻啄食的老母雞,驚慌失措地“咯咯”叫著。毛孩有一種報複的感覺湧上心頭。
毛孩心裏挺煩的,他不知道如何麵對景春花。
再過一月就是他們的婚期了,可誰知道,偏偏婚檢出了這一毛病。景春花和自己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兒,現在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這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在這一節骨眼上,竟然出了這一檔子事。景春花*有問題,很可能將來不孕。
從醫院裏出來,景春花哭了,哭得好傷心。毛孩也不知道如何勸慰自己心愛的戀人,隻是在一旁不停地遞紙,直到將一盒心相印紙巾全部用完,也沒能找到能夠讓兩個人再次心相印的解決方案。兩個年輕人都暈了,他們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醫學難題,這種概率是萬分之一,可這個之一卻讓自己碰上了。怨誰呢?怨自己命不好罷了。
景春花哭著找自己的大姨,她大姨在一家大醫院做醫生。據說,她大姨手藝比較好,不知道她能不能幫自己的外甥女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娘看到毛孩連鞋都沒有脫就趴在炕頭,便說:“孩兒,再大的事兒也要吃飯的。”毛孩不知道如何跟娘說這件事兒,他感覺到喉嚨癢,眼淚也不由得淌了下來。
對於一個快三十歲的大齡青年來說,娘盼著抱孫子的願望很強烈了。再說,他們家是三代單傳。
如何開口?
毛孩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隻能實話實說。娘說:“娃,先吃飯吧。”娘顯然也有點蒙了。
娘從裏屋退了出去,毛孩看到,娘的步子有些零亂,有點蹣跚。
毛孩看到娘瘦削的身子,不知道後麵的路該如何走了。
景春花站在城市的立交橋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何方。
夕陽一點點下沉著,城市在一片光影中恍若隔世。
一陣秋風吹來,景春花感覺到了一絲絲寒意,她摟緊了雙肩,瑟瑟地站在風中哭泣著。
她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天,雪花下得滿地都是。那年,毛孩的娘病了,毛孩趿拉著一雙能當搖籃的鞋,雙腳都凍得裂了口子,血不斷地往外滲。景春花和毛孩同桌,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棉鞋脫下來給毛孩穿上。
毛孩說:“春花,你真好!”
景春花就問:“比你娘還好嗎?”
毛孩不容置疑地點點說:“比我娘還好!”
景春花那時候傻傻地笑,兩隻小羊角辮一直跟著晃。結果景春花趿拉著一雙破爛的鞋子回到了家,挨了一頓打。她一直沒敢說自己把鞋給毛孩了。
娘無可奈何,隻得給景春花再重新做一雙棉鞋。毛孩穿著景春花的棉鞋度過了冬天。
他說,那時,每天心裏都是暖和的。
景春花不知道毛孩回家如何跟他娘說這事,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還沒嫁到婆家,當然最在意未來婆婆的想法了。
可現在,都已經晚上了,毛孩連一個電話也沒給自己打。
景春花把手機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機好像啞了,根本沒有響的意思。
景春花沒有找到大姨,大姨出去學習了,要兩個月以後才能回來。景春花感覺到真倒黴,有一種喝涼水塞牙的感覺。
景春花發短信給毛孩說,把婚期挪後一點,她要在城裏找個事兒做,等大姨回來再說。
毛孩隻回了一個字:“行!”
然後再沒有聲息,景春花感覺到心裏空落落的。
兩個月轉眼過去了,景春花等到了大姨,在醫院裏複查時,發現以前是誤診,她急匆匆地回家,要把自己可以懷孕的喜訊告訴毛孩時,卻聽到了毛孩家鞭炮聲陣陣,毛孩擁著一個陌生的新娘在向父母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