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庶當眾拒絕了劉備任命,整個大廳頓時呈現一片難堪的死寂。
“徐元直,你安敢如此!”最先反應過來的張飛立時大怒,拍案而起便要發作。
“三弟,你給為兄老實坐好!”劉備厲聲喝止了張飛,“先生自有自己的道理。”說罷依舊拱手立於徐庶身前,靜靜的等待下文。
看到劉備臉上那始終未變的真誠笑容,徐庶長歎一聲,拜倒在地:“主公仁德,天下罕有!徐庶不才,願在主公門下充一小吏。至於軍師之職,徐庶才疏學淺,實難勝任。”
眾人這才明白徐庶之意。劉備俯身將徐庶扶起,笑道:“先生何必太謙。前番兩敗曹仁、計取樊城,皆先生運籌之功。軍師之職,舍先生其誰?”
“主公,”徐庶看看左右,“庶有心腹之言進上。”
劉備一愣,揮手命廳中侍候的家人婢女退出,隻留下張飛、趙雲、簡雍、糜竺、糜芳、孫乾等追隨自己多年的心腹及以及寇封。
徐庶向劉備拱手道:“恕某無禮,欲請主公一陳平生之誌。”
劉備聞言,沉思良久,答道:“方今漢室衰微,內有權臣挾持天子,外有諸侯割據疆土。備身為劉氏子弟,不自量力,欲上報國家,下安黎庶,重振大漢江山!”
徐庶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徐庶死罪,再問主公一句,主公欲為輔國之霍光,抑或開國之光武?”
此言一出,廳內之人個個變色。劉備終於不能再保持臉上常年不變的溫和笑容,他結結巴巴地道:“先生,你……你怎敢說出此等言語?備豈會……豈會生此大逆不道之心?備隻求安邦定國,一俟為大漢靖清寰宇,自當還政於天子。至於劉備……屆時重歸故裏,作個織席販屨的鄉野散人亦是逍遙。”
“主公何其迂腐!”聽劉備如此說,徐庶忽然大怒,“自古以來,治亂無常。然每到由亂入治之時,必誕王者鼎定乾坤。昔年暴秦無道,有高祖斬白蛇起義;王莽篡逆,又有光武重整山河。如今幹戈四起,生民塗炭。以某所見,主公正是上天所降平定亂世之人。今主公不思自立,隻圖斡旋天地,補綴乾坤。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主公再不醒悟,不惟寒了長久以來不離不棄追隨主公的這些骨鯁之臣的忠心,更將辜負天下希求安定的黎民百姓的殷殷之望!”
“說得好!”張飛在席上拍案而起,大聲道,“大哥,徐先生的一番話正說到小弟的心坎兒裏。其實有些話小弟與二哥早就想跟你說,如今天下紛亂,群雄分疆裂土,割據稱王。昔者如袁公路那等塚中枯骨,尚且稱孤道寡。何況大哥煌煌帝胄?既為天命所屬,便應當仁不讓。望大哥三思!”
寇封亦起身道:“先生與三叔所言極是。所謂‘天與弗受,反遭其咎’。請義父三思!”
滿堂之人盡都起身,一齊向劉備拱手:“請主公三思!”
“你們……”劉備半晌無言。良久後,他忽地哈哈大笑,將一直捧在手中的酒樽舉起:“諸君已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若劉備再做推辭,豈非太過虛偽?好,今日我等以此酒明誌,平定天下,共謀大業!”
眾人一起舉杯,轟然應諾:“誓死追隨主公!”隨即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寇封心中暗自讚許,若劉備方才當真推辭,則他要麼是一個腦袋生鏽的愚忠之輩,要麼是一個虛偽透頂的奸詐小人。前者會是他自己倒黴,後者則是跟他的人倒黴。若果真如此,那麼堂中包括自己在內的許多人恐怕都要另尋出路。如今他爽快的吐露了埋藏心底的野望,坦誠的態度自然能博取到大家的忠誠。
待眾人歸座後,徐庶對劉備道:“主公欲成大事,非命世之才不足以相輔。並非徐庶妄自菲薄,庶平生所長者皆在兵陣軍機之事上,可算一城一地,卻不足以謀天下大局。因此這軍師一職,庶實難勝任。”
“看來那一位終於要出場了!”寇封心中暗道,當下非常配合地問道:“聽先生言下之意,似乎知道何處有那命世之才?”
徐庶臉上現出由衷地敬服之色,說道:“庶有一友,如今隱居於襄陽城外二十裏的隆中。主公若得此人相輔,天下反手可定!”
經過這些年的起起落落,劉備早已清楚了自己始終難成大事的原因,便是缺少一位主持中樞、運籌帷幄的謀主。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後,他憑著一雙閱人無數的眼睛,也看出徐庶所長者皆在戰陣謀略、臨機應變,而在戰略大局、內政規劃等方麵雖也當得起“出色”二字,但與專精的謀略機變之術的成就相比,就顯得有些不足了。此刻聽到近在咫尺的隆中便有這樣一位的大賢,自然心向往之,忙問道:“不知先生所說者為何人?其才與先生相比,高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