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聲小說

作者:高延春

在離縣城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名叫青河的古鎮,鎮長是遠近聞名的王大海。王大海人高馬大,一雙大手活脫脫的兩個小簸箕,正所謂身強胃不虧,喝起酒來以杯為計量單位,因其海量,名又大海,人們都叫他海鎮長。

要說這海鎮長也不是酒囊飯袋之輩,工作也是很要樣,也就幾年功夫,便硬是把一個平平的鄉鎮提升至縣裏的前幾名。因為海鎮長政績斐然,前不久便被縣裏任命為縣發改委主任。雖然說算不上提拔,隻不過是平級的調動,但畢竟屬於背心改乳罩——位置很重要。海鎮長雖然已經走馬上任有些時日了,但是家並沒有搬到縣城,所以每周末往往回青河鎮老家休息。

又一個休息日的早晨,海鎮長起床後侍弄一下屋前的園子就出門了。走在熟悉的街道,看著街道幾年間發生的變化,似有所思,不經意間走到獸醫站門口。

“這不是二姨夫嗎?快到屋裏坐坐。”獸醫站長劉一刀趕緊迎出門外。

“你小子,這陣子忙啥呢,也不說進城看看我。”

“這陣子確實太忙,不是劁豬,就是騸驢,又趕上雞瘟,過陣子一準去看望您老人家。”

說話間,海鎮長走進獸醫站,坐在劉一刀的椅子上。說起來這劉一刀還是海鎮長的一個遠房親戚,早年畢業於某獸醫學校,因為城裏沒啥人,工作一直沒找著,還是多虧了海鎮長照應,給他安排到本鎮獸醫站,過了年八,老站長退休,鎮長一句話,這不就當上了站長。二人邊喝茶邊嘮嗑,不一會兒見有一老農牽著一頭叫驢走進站裏,劉一刀頓然喜上眉梢,輕聲對海鎮長說:“您老人家就是有口頭福,一會兒我拿‘驢寶貝’來孝敬孝敬您。”海鎮長似乎明白了什麼意思,便獨自一人喝著茶,抽著煙,心想,這小子還真沒忘本。

劉一刀走到院內對老農說:“啥事?”

老農指著驢:“這個鱉犢玩意兒,發情了,整天轉磨磨想那事,也不正經幹活,趕緊給騸了吧。”

“這事好辦,不過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騸下的東西你就別拿走了,手術費也不要了,兩頂了,一般騸驢都不給打麻藥,今天破例給你點照顧。”

“那敢情好,自家養的也不忍心吃,隻要驢不亂叫就好。”說話間已將驢綁好,站長親自操刀,三下五去二,驢的兩個睾丸已然放在托盤之中,可能是站長格外照顧的緣故,整個閹割手術驢還真沒有太大的撕咬和叫喚。老農感激不已,纏好紅布鋃鐺兒,牽著心愛的驢兒走出獸醫站。

送走老農,劉一刀忙不迭地將割下的驢寶貝送到海鎮長麵前。笑嘻嘻道:

“姨夫,這可是最新鮮的下酒菜,又大補,也權當對您老人家的孝敬。”

“你這小子,還真有心,正好還沒吃沒喝,我就不客氣了。”接過“禮物”,海鎮長便打馬回山了。

“老蒯,趕緊備兩個小菜,把這個寶貝焯一下,別整老了,嫩吵吵兒的好吃。”

老伴聞聲趕緊燒開水,把驢寶貝放在水中,兩個開之後,立即撈出,放在案板上切開,隨後又炒了個雞蛋,拍了個黃瓜,悉數擺在飯桌上。星期天,農村一般隻是兩頓飯,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海鎮長免不了饑腸轆轆,忙說:“快拿點酒來,此等佳肴,豈有不喝之理。”

老伴又進屋拿出一瓶“二鍋頭”放在桌上,用開水溫上一壺,同時對爺們兒說:“少喝點,又沒人逼你,別往死了喝,我再給你做點飯。”

當老伴再次把飯送到屋裏的時候,發現海鎮長酒沒喝多少,隻是驢寶貝所剩無幾,已伏在桌上酣然入睡。老伴納悶,按爺們兒的酒量,這點酒沒啥問題,絕不會醉倒。可轉念又一想,怕是工作太累,過度疲勞造成的,既然已睡,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隨即將爺們兒攙扶著送到裏屋小炕,放好被褥,脫去衣褲,讓他好好睡一覺。

掌燈時分,尚未見醒,老伴便走到裏屋,見爺們爛醉如泥,鼾聲如雷,睡意正濃。讓他連軸轉吧,也不是不行,可從來又沒見他睡過這麼長時間,還是叫醒他吃點飯再睡,想到此,老伴上前去推,可任你怎樣搖晃,爺們就是不睜眼,這下可嚇壞了她。老伴召來左鄰右舍,大家七手八腳,左呼右喚,海鎮長仍是酣睡狀,沒有一點清醒之態。情急中有人說:“趕緊打120吧, 怕是喝了假酒了。”於是撥了120,送到了縣醫院,好一番檢查,最後得出結論:普魯卡因麻醉過量所致。

至此,海鎮長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壞事就壞在這驢身上。剛給驢注射的麻藥,騸完了就把驢寶貝拿回家,炒時又怕炒老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麻藥根本沒有過勁,反而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不光是麻醉了驢,連自己也給麻醉了,想來想去海鎮長罵了一句:“這臭小子,哪裏是孝敬老子,簡直就是害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