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3)

萍萍前腳出門去上班,楊荻後腳就跟著離開了家。

“小荻,今天不是說好了去東京塔玩嗎?”古藤的聲音從屋間裏追了出來。

楊荻不予理采快步走開。

清晨,上班的人們都在匆匆地趕著路,可是楊荻卻不知自己要去哪兒,她唯一的想法是躲開古藤。楊荻回頭望望沒有發現古藤的身影,她大大地鬆了口氣,漫無目的地走進一處街邊花園。花園裏有幾個老人在悠閑地散步,她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打開手裏的日語書讀起來。

“請問,您這裏需要打工的人嗎?我是中國人,我想找個工作,工作時間從幾點到幾點?每個小時多少工錢?……”

楊荻反複地背誦著這些急需使用的日語,盡管背誦這些日文單詞是件非常枯燥無味的事情。背誦了一陣楊荻覺得精力越來越無法集中,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個在區公所認識的季文昌,這幾天她的腦子裏時不常就會冒出他來,她清晰地記得那天與季文昌在一起的情形,每一個細節都讓她難以忘懷,使她心底不由湧出一絲繾綣之情。念頭轉到這裏楊荻已無心再將日文背誦下去,她合上書本茫然地望著周圍的景色。晨曦柔和地照在她的臉上,她體味到沐浴在希望之光下的美妙。可惜的是,那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持續多久,她的內心卻又漸漸暗淡下來。自從與季文昌分手後,楊荻始終沒有接到過他的電話,為此她感到心煩意亂。

是不是自己漏過了他的電話?因為隻要古藤在家她就會溜出去,也許古藤接到過他的電話沒有告訴自己?也許季文昌隻是說說,並沒打算真的幫助自己。仔細想想,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許願,似乎可信度不高。楊荻越想越沒有信心,甚至自嘲自己的幼稚,她在癡癡地等待著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會來的電話。她忽然對季文昌產生了恨意,怨恨他對自己的欺騙。

一棵大樹擋住了剛剛升起的太陽,一陣略帶寒意的小風鑽進了楊荻的衣衫,她打了個寒噤,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

也許人就是在欺騙他人中度日?楊荻悲觀地想。古藤對自己懷有非份之想,卻又對萍萍百般殷勤,楊荻真想把古藤的所做所為告訴萍萍,卻又羞於開口,也怕引起萍萍的誤解。與季文昌相識後她曾把希望寄托在季文昌身上,她認為季文昌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希望他能幫助自己擺脫困境。

在這個陌生冷漠的世界裏楊荻還能指望誰呢?

楊荻變得煩燥不安起來,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自己出去找份工作,她要自己去學校報到、上學。楊荻站了起來,步履沉重地朝街上走去。

商業街裏有許多店鋪的門口都貼著招工啟事,可是轉了整整一個上午,無論走到哪一家店鋪,楊荻得到的答複都是一個樣,沒有一家店鋪願意錄用她,這使她感到非常沮喪。楊荻覺得自己很像一隻可憐的無頭蒼蠅,正在絕望地四處碰壁。她抬頭看看天,太陽已經高高掛在頭頂,陽光非常剌眼。從早晨到現在她還滴水未進,她聽到肚子裏發出咕嚕聲,她不想回家,寧肯在饑餓中獲得一點自由。

楊荻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遛著,每路過一家餐館她都會被擺在餐館門口的仿真菜肴所吸引,那些紅紅綠綠的仿真菜肴做得非常逼真、誘人。楊荻摸摸口袋,兜裏還有一點日元,那是萍萍給她買菜剩下的零錢,她不敢亂花,她要把錢用在當口上。楊荻用手將兜裏的錢往裏掖了掖生怕掉出來。楊荻並沒堅持多長時間,在她兩腿發沉,心裏發慌,嘴唇發抖的時候,她終於走進路邊一家餐館。

“歡迎光臨!”

一個有著褐色皮膚的小夥子將她引到座位上,將一條熱乎乎的濕方巾和一本精致的菜譜遞到楊荻麵前,爾後又端上一杯透亮清澈的涼水。

“您吃點什麼?”小夥子彬彬有禮地用日文問。

“對不起,……”

楊荻一時不知該如何用日文表達自己的意圖,她指指菜譜上一份價格最便宜的食品。

小夥子笑問:“你是外國人?”

“我是中國人。”

“我猜也差不多。”小夥子立刻改用中文說,“你點的拉麵是小份的,量很少,是專為兒童準備的。”

聽到對方在用中文與自己交談楊荻感到非常驚喜,同時也為自己出的洋相而羞得滿臉通紅。

“你也是中國人?”楊荻興衝衝地問。

“不,我是新加坡人。”

“那你怎麼會說中文?”

“祖籍是中國的江蘇。”

“我也是從江蘇來的,你是江蘇什麼地方的?”

小夥子聳聳肩膀茫然地笑笑,“我也說不清是什麼地方,我們家移居到新加坡,到我這兒已經是第三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