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想不到,那麼明顯的記號竟然無影無蹤,他瞪著眼睛反來複去地尋找,也許就跟大海中的一滴水早被融了。
這大海是茫茫的草原喲,綠得讓人心醉,坦蕩得讓人心燥不安。他分明記得就在離河邊不遠的地方,草茂盛得就像叢林,那柳林,那蘆葦叢。如今卻光禿禿的,似老者的頭顱烤在陽光下,叫人也跟著冒汗、心酸。
昨天,也就是昨天,他與建偉闖進了這一陌生地帶,意外收獲幾多的驚喜。
他清晰地記得,兩個人開始走上腳下這塊高地的時候,太陽濃烈,同時感到跨下的摩托與腳下的沙地一樣炙熱。幾口水下肚,溫溫的,若流動的風,找不到清爽。
“今天隻有亂闖了,看看運氣吧。”他這樣說的時候,就把背後的魚杆袋向後甩了甩。
“那啥,我聽你的,你說上哪咱就上哪。”建偉紅紅的頭盔下湧著汗。
“好,就沿河岸走吧。”
下了高地,兩個人就被大河兩岸的晨霧所吞噬,隱成兩個小黑點了。
他清楚地記得,他們下了車走出不遠,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河柳,紅的幹,綠的葉,擁擠著,遮擋住眼。惟有天空藍得一片明靜,幾朵白雲也悠閑地散步,讓自己的心情放飛。盡管河柳不斷拉扯著他們的衣帽,但也無法阻止匆匆的欲望。
好家夥,再往前就是一大片蘆葦,坦坦蕩蕩的,微風吹過發出唰唰的聲響。突然“撲棱棱——”的聲音,就見兩隻水鴨子騰起,“呱呱”叫向天空。嚇得兩個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腳上的水靴還踩在一個小水坑裏,險些崴了腳。
水是他們的希望,也是動力。撥開蘆葦,小心前行,腳下已是流水聲了。
“這前邊肯定有泡子,我都聞到魚的氣息了。”他興奮。
建偉抽了抽鼻子:“可不咋的,你一說我也聞到腥味了呢。”
“快走吧,跟上。”
“嗯,快點。”
霧漸散。他們感覺到草是越來越深了,大大小小的塔頭拌著腳,隻好用手扒開高草,緩緩前行。魚腥味隨風而來,刺激著神經,挑撥著一種情緒。
哇——一方靜靜的水麵,就那麼進入他們的視野,處女般躲在這幽靜之地。微風徐徐,四周樹影婆娑,青草碧翠,原始得沒有一點兒人為的痕跡。水麵有幾處點綴著野荷,那小花兒白鮮鮮的蕩在水中。小小的漣漪一串串一閃閃,輕輕地在野荷周圍嬉戲,顯得那麼和諧安寧。
兩個人立馬各選了釣位,七手八腳地下了鉤。很快,他那紅白相間的小浮標先晃動,而後上頂,一條鮮活的生命落地有聲。建偉也不示弱,一個漂亮的弧線帶來一個驚歎的歡喜。“這家夥大!”讚歎,驚喜,代替了疲憊,顯現某種渴望和心情的釋放。
瞧著快滿的魚簍和正午的陽光,他喊建偉:“怎麼樣了?明天再釣吧。”
“嘿嘿,真是他娘的好地方。留著,別釣沒了,是吧?”建偉還在興頭上哪。
“咱這地方誰也別告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聽著沒?”
“那當然了,嘿,咱發現的麼。”
兩個人收竿,打道回府。
走前他們商量好,用刀割了些樹枝,沿來路做下了三處記號:草叢,蘆葦,柳林。鮮明的記號,讓他們心裏踏實了,自得了。
——而現在的問題,僅隔一天,他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些了。
昨天停放摩托的地方印跡仍很清晰,記載著一段曆史,可再往前走就沒了方向。更讓他奇怪的是,昨天的茂盛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幹枯的河床,焦渴的樹林,還有無精打采的草叢。
他早早出來,無非是想甩開建偉,魚是有數的,而人沒數。他想,建偉這人也不可靠,難道提前下手不成?
天太熱了,陽光很毒。他躲在樹陰下,兩眼迷惑,頭漲得很,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牧人,開著打草機路過。簡單的幾句,讓他吃驚不小,仿佛受了重創,一屁股砸在沙地上。
說幾年前這來過一個釣者,後來這地方全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