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陽光的早晨,有些胖的王老太太感覺自己的高血壓又串上來了,就帶上醫保卡邁著蹣跚的步子來到醫院。
病看得很順利,也開了一些藥。待刷卡時,窗內穿白大褂的小女人就用眼翻了她,這也沒錢了呀?王老太太感到很奇怪,不會吧,我這每個月都向裏打錢的。小女人可不讓勁,哼,不信,自己拿回去看吧!隨著“叭”的一聲響,醫保卡被甩了出來。
王老太太的天空一下就陰暗起來。
聰明的她一下又想到了社保費,就匆匆到社保辦一查,果然這個月的養老金也未到卡。社保辦的李主任是位中年婦女,卻顯得很精幹。她先查了查今年的年審,因為退休人員必須得進行這一手續。結果年審一欄赫然蓋有通過的紅紅印章。李主任隻好歎了兩聲不長不短的氣,同情地告訴王老太太,唯一的可能是以為你不在了——這得開證明啊,就是“未死亡證明”。
啊,王老太太張了一下嘴,半天沒回過味來。
李主任進一步說,就到街道開吧,其實也不難的。王老太太有些沉不住氣了,我這有身份證,你們又認識我,明明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呢?李主任更認真了,事關生死,沒有手續、沒有憑證是絕對不行的。這是規定,是原則,就是國家領導人也做不了這個主的。
王老太太連口水也顧不得喝了,就馬不停蹄地到了街道,想找出問題的原因,開出自己未死亡的證明來。
小王見王姨闖進來,頭上還直出汗,氣也不勻,就先接了杯純淨水。說姨啊(是一家子麼,小王平時也把王姓省了,就更顯近麵了),看把你累的——有事吧?王老太太把事一說,小王也感到氣憤和不可思議,這辦的什麼事?讓個大活人去開自己沒有死亡的證明,真不像話!王老太太說算了算了,讓開就開吧,現在是能找回來錢就行啊。
還別說,小王拿出紙筆,唰唰唰,真有點憤筆疾書的意思:
茲證明王曉君,女,75歲,現住我小區××樓×單元××號,身體康健。請有關方麵給予辦理養老金、醫保費等事宜。
——××××街道辦××年×月×日
王老太太拿上證明,到區社保中心排了一個多小時的號,才舉上了證明、身份證等材料。工作人員今天臉色也不大好看,好像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或許有些累了。他看了看這幾樣東西,說你這不歸我們管啊,這得找市社保局呀!
得,王老太太又坐車殺出了十多裏。
市局的人一看素質就是好,接待王老太太的是一戴眼鏡的老先生,好像是退下來的老幹部。他把玩了一會手中的證明材料,很有責任感、一字一頓地說這玩笑開得很典型,可以編成荒誕劇了。當前從上到下抓“以民為本”,要我們體察民情,可悲喲可悲!這一番話,似乎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人們不約而同地含首,個個眼裏閃爍著折服的光芒。
王老太太心中也掠起了傷心的陰雲,在天上飄飄忽忽,漸漸被春風所吹散,疲憊的臉上寫上了晴朗。
不過,“眼鏡”把話一轉,這事兒我們隻能表示同情卻無能為力,因為這事還得找你們的“退管辦”。這是他們的職責範圍,他們的份內之事,應該應份的……
王老太太看著“眼鏡”的嘴在上下翻飛,就是解決不了問題。聽那聲音也仿佛天籟之聲,炸著她的腦袋一陣陣疼痛,她恨不能讓這家夥趕快閉上那張臭嘴,再塞上一塊麻布。她沒等“高論”發表完,就氣橫橫地衝出了門外。
“眼鏡”還在身後直樂,你說這事,嗬嗬,這老太太……天下奇聞哪!
待王老太太來到了退管辦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且工作人員也吃午飯去了。她也沒感到餓,也許是被這一連氣的怪事給氣飽了。她躲過毒辣辣的太陽,一屁股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渾身早已散了架。
不知多時她仿佛感覺有人來了,也就是說上班的時間到了。那個工作人員好像有一臉的橫肉,眉還立立的,看來官不小。她雙手顫抖著遞上了證明材料,卻被邊上的小嘍羅接了去。大官喝問,你叫什麼名哪?答曰,王小君。大官:嗯?他抖得證明材料嘩嘩響,是哪個“小”哪個“君”喲?答曰,是大小的小,君王的君。
哈哈,大官突然一笑,嚇得王老太太周身一陣痙攣。大官變了臉,你是這個“小”,怎麼寫成曉得的“曉”了呢?哈哈,你這狡猾的老東西也來騙保不成?——來人!給我拿下,大刑伺候!王老太太一下跪到地下連連喊冤,痛哭流泣……
人們發現她時,已軟軟地橫在台階上,臉色發青沒了氣息,手裏還攥著她的“未死亡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