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他看看青藍,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這個真心疼惜他的人。跟不跟她說呢?她大哥生病了,很嚴重的病,比癌症還可怕的病——他『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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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宣在茶館分手之後,郝青藍沒有去上班。她決定去找大哥郝青白。大哥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到單位來看一眼了,其實他從前來得也不多,最主要的工作都是在各級政府部門“交流溝通、了解信息”。但這次不一樣,這半個月,他大概是連家門都沒出。郝青藍打電話去,也不太接,實在打得急了,也隻淡淡地接了敷衍幾句便就掛了。

好幾年前,大哥的家本來是青藍最愛去的安樂窩,大嫂有些賢妻良母的風範,家裏收拾得特別齊整舒適,也心疼郝青藍九歲上便沒了父母,郝青藍一去,吃呀喝呀的全包,連洗澡理發買衣服談朋友什麼的都事無巨細地一一過問,搞得每次青藍一進門就不想再出去了……

當然最近這幾年情況發生了變化,準確地說,是大嫂大哥之間發生了一些變化,然後,便間接地反映到別的方麵——孩子被送到新加坡讀書了,家裏氣氛散了,冷冷清清,郝青藍去也沒人張羅著做菜了,她胖了瘦了、戀愛了失戀了也沒人過問了。如果不是特別必要,郝青藍基本不去了。但這次,是有必要了。

敲了好一會兒門,才聽到郝青白有些拖遝的腳步。進得門,果不出所料,家裏很亂,空氣糟糕,郝青白滿臉的胡子。

郝青藍又氣又急,卻也發作不得,連忙開了窗戶收拾洗刷一番,又把帶來的水果洗了削了遞給郝青白。

“大哥,什麼年代了,你至於為了那點桃色新聞給氣成這樣?綠帽子算什麼?大嫂不也提出離婚了,那就離唄,一離婚,不就沒這帽子了嘛!再說,現在什麼都講個自由,她想愛什麼人想跟什麼人上床,你能管得住嗎?跟自己憋氣是最愚蠢的舉動,孩子反正又不在國內,對她不會有特別的影響,你就在離婚協議上把字一簽,然後想怎麼過就怎麼過!這事兒,多簡單,到你身上,怎麼就這麼難呢!”郝青藍大概是氣糊塗了,話說得很不中聽。

郝青白沒答腔,也沒動水果,卻仍是點起了一根煙。這一個禮拜,煙就是他最主要的食物。他的絕望無人能知。

他看看小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這個真心疼惜他的人。跟不跟她說呢?她大哥生病了,很嚴重的病,比癌症還可怕的病——他“不行”了。

起先,好像還隻是生理性的,高頻次的應酬、過量的煙酒、睡眠和運動的缺乏等一係列因素造成的後果,性子慢些的人,在醫生指導下調節調節可能也會多少恢複一些,可是郝青白卻不行,他的驕傲和急躁促進了病態的惡化,生理性加上心理性的,惡性循環,最後反倒變成重症了;更令人絕望的是,他良好的毅力和自信心在這件事上麵也完全沒有幫上忙,他一下子就失去耐心了,治療了一陣子之後就宣布了徹底的放棄——與其無休止地折騰,還不如一勞永逸、安安心心地做個ed患者。

這樣看來,妻子的紅杏出牆沒有錯,她給自己的綠帽子也戴得很合適:一個已婚的ed患者通常都會需要那樣一頂帽子的不是嗎?要不然,他怎麼繼續生活在一個像模像樣的婚姻中……他一點不生氣,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麼生氣,在無數次的努力、尷尬和絕望之後,他還生氣什麼呢?

也許,這就是上帝在玩的平衡術,在他一事無成的時候,他曾經強壯得像頭粗野的牛;然後,上帝幫助他成就了大郝,賜給他作為男人的成功,同時,又通過不為人知的通道奪去他作為男人的能力和快感。這很公平,不值得去費神抱怨。需要注意的隻是小心保密,讓這小小的毛病跟隨自己進入墳墓,進入父親母親二弟三弟的那個家庭之墓……

到目前為止,就隻有妻子知道這件事。其實,他是真心愛過妻子的,但是,當妻子知道了他這個秘密,他就無法再愛她了,甚至,他都仇恨起這個知道他秘密的女人,她有點外遇什麼的簡直正中他下懷,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公開地不再愛她,他的情感生活雖然貧乏,但最起碼還是真誠的……隻是,還得記住,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就是小藍也不能例外,否則,他可能會連帶著連小藍也會厭惡起來。他已經沒有裏子了,還能再沒有麵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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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了一根煙,郝青白才有些遲鈍地開了口:“小藍,這幾天我沒閑著,我想想自己,又想想你,有時也想想大郝,沒白想。你猜我想明白了什麼?我想啊,咱爸咱媽也不能完全算死了,他們還留了不少東西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