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白笑著擺擺手,裝作心知肚明、不必多說的樣子。被她如此誤會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寧可被認為是愚蠢的、風流的,也不要是可憐的、無能的。
1
在與妻子達成了一個關於金錢、性和謊言的交易之後,郝青白終於決定走出家門了,並且還到公司轉了一圈。
事態的確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點,沒有任何人流露出任何異樣的目光或神情。他們的修養都不錯。他們跟從前一樣恭敬地跟自己點頭、問好、打招呼,好像他前一陣子的消失隻是出了趟國似的。一切都太正常了,就是他想找個碴發發火罵罵人都沒有。的確,關於紅杏出牆之類,人們的好奇心早就退化了。他們隻關注那些更加滑稽更加血腥或更加荒謬的。
上午,郝青藍到他辦公室,把前一陣子公司裏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然後才開始聊天談心:“怎麼樣?天塌下來了沒?有人說半個閑字沒?嗨,白白浪費那麼多時間……想通了吧,什麼時候簽字?”
“誰說我要簽字的?我跟你嫂子已經達成一致意見了,我們仍然保留婚姻的形式,除此以外,各人的情感生活、肉體生活兩不相幹。”郝青白輕鬆地用指尖彈彈桌子,像談成了一樁新生意似的。
“什麼?我看你們都瘋了。”
“沒有,這其實是最理智的選擇。反正孩子在國外,跟她是沒什麼關係;你嫂子也跟我說了實話,她的……那個情人,是有家室的,也是不可能離婚的,她隻能永遠站在暗處,因此,這婚姻的外殼對她來說還是需要的;而我,也同樣,我更喜歡有樁婚姻像衣服一樣穿在身上,否則,無以蔽體,我會不自在的。真的,隻要保全一個婚姻的形式,別的,都好說,大家心照不宣地過日子算了——真不錯,這次我們倒是一拍即合,對外界,我們會做出破鏡重圓的樣子,像很多對中年夫妻一樣,在一方犯了錯之後,另一方依然張開寬容原宥的懷抱。”郝青白不緊不慢地說,甚至用了幾個考究的書麵語。
“隨便你。你能忍就忍吧……我看你是失去理智了,如果嫂子再給你戴綠帽子並且再次傳開來,我就告訴他們,你是自願的……”郝青藍這話都有些惡毒了。她不明白,大哥如此好強如此決斷的一個人,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姑息養奸、吃虧當福!
突然,她停下來,研究一般地看著大哥:“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有什麼把柄在嫂子手中!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諒解與協議,大哥,你到底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是不是女人?不過,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方麵的……”
郝青白笑著擺擺手,裝作心知肚明、不必多說的樣子。被小藍如此誤會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寧可被認為是愚蠢的、風流的,也不要是可憐的、無能的。
2
郝青白看看表,他中午有個約會,正是為了這個約會,他上班了。同時,他還有一個問題要搞清楚,跟郝青藍有關的,這也是導致他突然決定上班的另一個因素。
“小藍,我……聽說,你,又,找到心上人了!”郝青白故意把“又”字念得重重的,並且輔以開玩笑的表情,以減輕他略帶盤問的語氣。
“別說得這麼別扭……”郝青藍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添了些澀意,“不過,哥,這次,可能是真的……我的感覺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那孩子真的像半空中掉下來似的,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我一看見他就知道,他就是我找了這麼多年的那個人……”
郝青白耳朵很靈,像在談判中突然聽到什麼破綻似的,一下子打斷郝青藍:“你說……那孩子……怎麼,他比你小?小幾歲?”
“當然會比我小一點……大哥,我都三十五啦,比我大的好男人,生的兒子都快要早戀了!再說,誰規定就得男大女小啦!”郝青藍開起玩笑,嗔怪哥哥不從實際出發。顯然,她在回避問題。
“當然沒有人規定。不過你告訴我,小幾歲?”郝青白不依不饒,他很清楚,青藍在情感上永遠都是低能的,她會偏離理智的軌道。
“他剛工作不久,嗯,大概相差七八歲或者十來歲吧,總之,歲數是小了一些,但不明顯的,真的,我現在走出去,人家都以為我才二十五歲呢!而他,特別成熟,安安靜靜的,跟外麵那些男孩子不一樣的……有機會我介紹你認識一下……”郝青藍的辯詞有些虛弱,但她相信自己所說的,真的,要是跟王宣走出去,從外貌上保準挺登對的。當然,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一直待在茶館裏,從來沒有一起出現在大街上,出現在陌生人或熟人麵前。想到這一點,郝青藍的心突然有些虛了。
“好的,有機會,我認識一下……你是說,你們已經差不多定了?”郝青白謹慎地盯著郝青藍。他感到不解,他這一個來月沒上班,郝青藍應當是忙得腳不沾地的,哪裏會有閑工夫到外麵去卿卿我我地定下終身大事?
“也不能這麼說……這種事情,主要是看感覺,誰還說得那麼一清二楚的,像訂合同似的?不過,見麵很方便的,隨時都可以,他來了以後還從沒見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