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到底是要開放的將就與苟且,還是保守的堅守與完美?姚一紅像進入了煎鍋的烙餅,不管翻到哪邊,都會感受到灼人的痛楚與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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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找到妻子的住處並且成功地進行了第一次拜訪之後,王向陽就成了姚一紅新居的常客,但他很知趣,很有分寸,用足全部的智力和努力來把握他與妻子接觸的這個“度”。

每次的到來,他從來不會空著手,像一個苦戀中的傻小夥子似的。大部分時候,是瓶瓶罐罐極其實用的菜肴,供姚一紅晚餐消受;或者,是姚一紅愛吃的水果和小點心;難得的,也會是鮮花,有些別扭的、羞羞答答的藏在一隻大紙袋裏,像做了虧心事似的進門之後才悄悄地放到桌邊。

王向陽現在的狀態有幾分表演的色彩。本質上,他並不是一個特別兒女情長、多愁善感的人,在過去這些年的情感生活中,他一向吝於表達或投入,就是在剛剛認識姚一紅的戀愛期,他也沒有這樣浪漫多情過。

很好玩,這樣的表演帶給了王向陽很奇特的感受,他知道他是在扮演一個不可能的自己,但這扮演本身並不令他感到不快,就像一個老實人偶爾耍點花招,或者,一個小職員突然當了領導似的,他體驗到一種新鮮的刺激,他每天都很繁忙,他得精心準備一個得體而又別致的禮物,他得計算一個出乎姚一紅意外的時間,他繁忙得多麼充實,多麼有趣!有時,他甚至悄悄地想:姚一紅這一出走,生活卻反而變得更加有勁兒了!

自然,表麵上看,姚一紅是不歡迎王向陽的頻頻造訪的。

為此,王向陽從不預約,他的出現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有時是一大清早,姚一紅剛剛起床呢,他穿著晨跑的老頭衫帶著一份早報就來了,有時又是很晚了,姚一紅正準備上床聽音樂睡覺呢,他有些突兀地敲起門來。有時他會連續來三四天,一天來兩三次,有時,又會接連十來天人影都沒有一個。他的全部目的就在於:當姚一紅認為他可能會來的時候,堅決不出現;當姚一紅認為他肯定不會來的時候,他露麵了。

姚一紅似乎也有些沉湎於這種捉迷藏般的遊戲,每次聽到敲門聲,她好像隻是出於禮節,不得不打開門,讓風塵仆仆的丈夫進來,因為意料之外,她不得不散著頭發穿著睡衣接待丈夫,這使得他們之間完全不像是主人和客人,而是……怎麼說呢,好像一對在變換花樣、尋求刺激的夫妻,每當王向陽看到妻子熟悉的家常衣服,看到她無意中裸露出的大腿或胸脯的上半部,就總是特別興奮,他知道妻子的大腿和胸脯是什麼味道,但是……隔了太久了吧,他都快記不起來了,真想再嚐嚐滋味啊,跟妻子在這個小屋裏的小床上來一次……

沒等王向陽開始他的想入非非,姚一紅卻早就嚴厲地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警告丈夫:下次不要這樣了,你這是幹什麼?

這話的意思有些含糊,不知是責怪王向陽突然的到來還是很久的不來,或者,是責怪他手中的禮物。在王向陽還來不及細細分析的時候,她卻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王向陽手中的東西上去了,一份王記幹切牛肉或者四兩綠柳居素包子,都會讓她真心誠意地歡呼起來,好像她從不知道,多少年來,王向陽一直是這樣體貼著她似的。

對姚一紅的反映,王向陽滋味複雜、喜憂參半。

私心裏,在每一次精心準備的過程中、在通向姚一紅居所的路上,他都希望得到妻子的真心歡迎,這也是支撐他這麼些天奔波往返的最大動力,最終,每次的結果都如他所願,姚一紅在一開門的時候都生氣地虎著個臉,並帶給他熟悉的冷嘲熱諷,但這隻是個簡單的過渡和裝飾,接著,姚一紅就流露出她的本意了——她是打心眼裏歡迎丈夫的到來的。

但是,當看到姚一紅真的如此高興,簡直像一個接待家人探望的囚徒時,王向陽卻感到了真心的疼痛,就算他再遲鈍,他也可以推斷出一點:姚一紅在通往她理想生活的道路上,一定遇到了障礙,她正處於矛盾和痛苦之中,這矛盾和痛苦是如此巨大,以至她都忘了在丈夫麵前加以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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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王向陽猜對了。姚一紅最近很不愉快。在前麵,就在王向陽初次光臨的那個晚上,我們知道,她曾經試圖通過與王向陽的討論來說服自己:接受郝青白的建議,不要形式,隻要內容,讓她與郝青白的愛情像真理那樣光著身子,沒有婚姻的遮蔽……但是不行,王向陽的頻繁出現及勝利在望的積極姿態讓她的理智重新清醒起來,等一等,自己當初在王向陽麵前是怎麼說的?像奔向一輪太陽似的奔出了家門,那麼純粹、高尚、理想,還那樣大張旗鼓地跟兒子談話,跟王向陽談判,到最後,多滑稽呀,自己成了什麼人?太精彩了,不就是一個婚外情人嗎!瞞著別人的老婆,分享她的丈夫,把所謂的愛情演變成一場暗度陳倉的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