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綠瓦,朱紅大門,每扇門上均有閃閃的金獅銜環,門兩邊各掛一個燈籠,紅彤彤的燈籠上繪著描金的鬥大“盧府”二字,門前蹲坐著的兩隻雄獅,麵相猙獰,形態栩栩,與之照相輝映,更是昭顯府中氣派。

初春正是乍寒,寥寥無幾的街道上,盧府對門的巷子轉角兀地探出一個小巧的腦袋來,瞅了一眼正前緊閉的大門掏出一個油紙包,熱乎乎吃了起來。春秋冬日,肉湯容易凝固,把凝固的肉湯灌入磨好的細麵之中,捏成包子,蒸熟後湯汁融化開來卻不會從包子裏頭泄出,湯包內藏熱湯,異樣美味,重寧吹著騰騰熱氣,小心吃著,霎時覺著四肢都熱乎了。

身後頭發出嗚嗚呼呼的聲響,卻是石頭一邊被燙著一邊又不忍不吃的樣子。一個灌湯肉包吃下驅散了不少寒意,兩人蹲守起來也不覺得冷了。

不多時,那扇朱紅大門從裏頭打開,一個穿著惹火紅花袍子的年輕男子鬆鬆垮垮的從裏麵走出來,腰上綴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晃晃悠悠如同那行來的步子般毫無穩重之感,國字的大臉上顯出些許不耐煩來,罵罵咧咧的自言自語道,“小爺就是不成親,奶奶的,爺憑什麼娶個農家的粗鄙小娘子,有春雨閣的嬌娘子們溫柔可人麼,嗛,要娶自個兒娶去,越老越糊塗的!”

“少爺,你等等小的。”身後隨之貫出一個小廝來,慌慌張張的追著上前。

“你跟著我作甚,去去去,爺煩著呢,別來眼前討嫌。”盧仲一臉不爽。

小廝臉上為難,帶著些謹小慎微道,“老爺吩咐的讓小的跟著爺,在……在事兒成之前。”

盧仲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他自然知道老爺子是不放心他才找人監視,想到昨兒媒婆說的那般天花亂墜就一陣腦袋瓜疼,老頭子聽到有姑娘願嫁,便立刻托人去了百果村打聽,喜笑顏開的覺得是個不錯的姑娘,當即就下了聘禮,與那重家老大互換了庚帖。想他小霸王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的,何苦找人來管自個兒,還是個鄉野粗女,以後還怎麼自由自在的強搶民女,還怎地在那些個廝混的裏頭抬起頭來?

這廂小霸王陷入了深思,而躲在轉角處的重寧則是眼裏綻出了亮光,扔了油紙包,擦了擦手,猶如盯上了獵物。

“石頭,準備好了麼?”

“準備好了。”

石頭刻意壓低的嗓音響起,重寧回頭,就見他默默抖開了麻袋,擺好衝刺的架勢,一臉的毅然決然。重寧哽住,先是怔了一怔,隨即噗嗤小聲笑了,這陣仗是打算套頭狠揍?可話說這麻袋剛才藏哪兒了,他們一路行來,她卻未曾發現?

雖然重寧心裏也想著學石頭那麼做一回,可她答應娘親要‘溫和’的解決此事,況且她心中已經盤算好,比這蒙頭湊人還爽,犯不著這樣,遂搖了搖頭,餘光掃見小霸王動了身,示意石頭將麻袋收起來。

卻見石頭把麻袋卷巴卷巴收進了褲腿裏……好地方,重寧頑皮的露了露牙齒。

石頭對上重寧笑吟吟的眸子,解釋道,“我娘怕我丟三落四的,在褲腿裏邊兒縫了個大口袋。”

“楊嬸嬸真細心!”

石頭嗬嗬一笑,亦是這樣覺著。

兩人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小霸王一門心思撲在了要去的地方,壓根沒注意後方,一路奔去了花柳巷。

春雨閣,樓上窗戶倚著一個麵容精致的女子,身上罩著輕紗水裙,那一朵朵紫色的繡花簇擁在袖口與雪白溝壑的襟前,隱沒在輕紗裏,她泱泱的拖著腮慢慢的仔細的瞧著街道的行人,慵懶迷人的眼神向下看來,不僅看到了正在擠眉弄眼的盧仲,也看到了盧仲身後跟著一男一女,不由蹙起眉頭。

重寧的視線恰巧與樓上的鶯鶯姑娘對上,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眨了又眨,透著話語堪堪,也不知道鶯鶯姑娘能明白不,心底不禁有些著急。

想前頭兩人因為繡花活兒一來二去也算有了交情,鶯鶯心思玲瓏,自也猜出七八分來,春雨閣裏向來是不缺各種消息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隻是她懶得探究罷了。

聽說這小霸王盧仲要成親了,成親的姑娘是百果村姓“重”的一戶人家,莫非就是……

她將絞在手裏的香帕子丟了下去,似一陣風吹去,帕子輕飄飄的落在盧仲的頭上,遮蓋了眼睛,盧仲陶醉般的伸手去摸,趁著這個空檔子重寧已經早先閃入了春雨閣裏。石頭按照重寧的吩咐去擋了小廝的視線,鶯鶯姑娘剛才媚眼斜去門口,約莫著應是這個意思。

盧仲還在下麵聞著香帕子,魂都快丟了,直勾勾抬頭瞧著木窗上倚著的美人兒,鶯鶯不緊不慢的勾著他的注意,直到看見衝進來的重寧,一個略帶深意的笑容浮在嘴角,對樓下的人嫋嫋細語,“公子,奴家的帕子……”說著就離開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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