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日光正是溫煦柔暖,前來尹府祝賀的賓客笑容滿麵的帶著賀禮進了府中,禮單呈上,再賀喜幾句,就被小廝引著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園子。

園子裏花兒開正豔,紅的,粉的,黃的,一簇簇一朵朵綻著盎然,與不遠處搭建著的戲台子上的女子相得益彰,花簇人美,人比花嬌,那名女子穿著長袖錦服,腳登繡花粉鞋,蓮步款款,身段婀娜多姿,遮著麵容定了一個嬌媚的眼神,便開始咿咿呀呀的唱起來,頓時曼妙的聲音幽幽遠遠的飄蕩開來。

臨著戲台不遠的空地上擺了數十張八仙桌,桌上擱了鮮果和小巧的酥軟點心,配上雕花木椅,旁邊還擺了紅酸枝的小矮杌,賓客們陸陸續續尋找位置落座,不一會兒就被台子上的精彩表演吸引了目光,連連拍手叫好,喝聲一片。

主座上,尹珅頗有興致地欣賞著台上的戲曲,手指隨著鑼鼓彈奏的音律敲著木桌,臉色神色飛揚,心情大好,“這宛城的蘇蓮衣也不比京城的柳燕燕唱的差,她要是去了京城定是個名角的料兒。”言語間,略顯臃腫的身子扭動了一下,傾向的位置正是旁邊上座的俊逸男子——賀雲戟。

賀雲戟也跟著傾著身子作一副謙卑的樣子,笑了笑,道:“蘇蓮衣和柳燕燕在梨園本是師從一派,因著各中原因一個留了宛城,一個去了京中,扮相身段,自然是不會差的。”

尹珅隻對吃的有研究,這點倒是真不知,恍然明了的點點頭,“原來如此,這次多虧了賢侄救場,要不這場戲也就砸了,我尹府難得為老太太辦次風光的壽宴,若不是你及時請來蘇蓮衣,噯,尹府此番是要顏麵盡失啊。”

說起來尹府也算富家一方,財大氣粗的主兒,為皇家貢酒三十年來,風光無限,京中,宛城各有豐厚產業。尹老太太戀著泗水鎮不願離開,尹珅是個孝子,老太太喜歡便隨著她的意願住在泗水鎮,不曾搬走,如今有機會盡孝道,他早早就從京城請了戲班子添添熱鬧,誰知這熱鬧差點成了鬧心。戲班的台柱子柳燕燕不知怎的突然就生了病,啞了嗓子,直到今兒個壽宴都不見好轉,把尹珅急得都有些上火,幸好賀雲戟帶來了宛城的名角蘇蓮衣,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伯父原本請的京城的名角,小侄還怕蘇蓮衣寒磣了尹府。”

尹珅連忙擺手,“賢侄多慮了,伯父欠賢侄這份情啊!”

賀雲戟看時機大好,漆黑的眸子隱隱浮著一絲黠光,“小侄不敢邀功,此番能上心請來蓮衣可全靠鍾芙,前幾****和芙兒正好遇見戲班子進城,因著我那準丈母喜愛聽曲,就想問問柳燕燕可有時間,才知她路上染了風寒,正是不便,且要養養身子為尹府慶賀,芙兒心細隻怕柳燕燕纏綿幾日,才讓我提前請了蘇蓮衣以備萬一,一道帶到泗水鎮,倒沒想真的派上用場了。”

尹珅若有所思的頓了頓,賀雲戟這話中意思已然明顯在引薦鍾芙出來,他吟吟一笑,總不好拂了賀雲戟的麵子和這番幫忙的人情,道了一句,“鍾小姐有心了,今兒可在?”

“就坐在小侄的不遠處”說罷,賀雲戟就招了小廝去將鍾芙請了過來。

這廂,鍾芙應了邀請踩著輕盈的步子徐徐而來,梳著雙飛鬢,鬢上插了一對碎玉的半翅蝶簪子,著一件青蓮的裸色裙,臉上隻描了清淡的妝容,可那蔻丹的手指隱沒在衣袖內卻有些與此番打扮略微格格不入,端著是比平日樸素了不少,是她刻意為之。

鍾芙今個兒來不單單是要見尹珅,生意談了這般久,價格也出到了極限,聽聞是尹老太太的檻兒過不去,她就想著會一會,許是當中有什麼誤會。她扮了二十多年的純良,自覺早已深入骨髓,與她朝夕相處的鍾寧都看不出一二,更何況是一隻腳快邁入棺材的尹老太太。

這樣想著鍾芙臉上的笑意就越發濃烈,深沉心機掛著眸底,掩在一張美麗的麵具下。尹珅讓人放了凳子在賀雲戟旁邊請鍾芙坐下,鍾芙行了一禮,便端端的坐在賀雲戟身邊,眼神流轉與賀雲戟對上,傳遞了二人之間才懂的訊息。

賀雲戟斂了眸子,薄唇再啟動,“伯父,聽聞來太太喜愛吃齋念佛,芙兒特意去了靈山求來了一串菩提子,不知道一會兒吃過宴,能否親手送予老太太?”

“這……”尹珅著實為難了,勉強擠出笑容,客氣應付,“老太太素來清淨慣了,隻怕……”

“伯父就當給我和芙兒一個孝敬的機會,不會多逗留擾了老太太的。”

鍾芙見勢當即插話道,話語頗為誠懇與無助,“尹伯父就為侄女引見一下,早些年就聽別人說道過老太太的傳奇故事,年輕時接管了尹府,將酒窖的生意做的井井有條,還送去了宮中做禦酒,芙兒實在佩服,一直想見見老太太,還請伯父圓了我這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