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雨薇下樓的時候,發現耿若塵已經出去了。李媽正在擺她的早餐,一麵說:
“三少爺去工廠了,他要我告訴你一聲,他可能不回來吃午飯,也不回來吃晚飯,他和唐經理要忙一整天,清點貨倉,還要研究什麼資產負債什麼的。”
“哦,我知道了。”江雨薇坐下來吃早餐,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在風雨園中吃早餐,端著飯碗,她就食不下咽了。昨夜一夜無眠,腦中想過幾百種問題,心裏打過幾千個結,現在,她仍然頭腦昏昏沉沉的。望望四周,沒有了老人,一切就變得多麼沉靜和淒涼了。她放下飯碗,忽然覺得眼裏蓄滿了淚。深吸口氣,她抬起頭來,望著李媽,她回到現實中來了。
“哦,李媽,怎麼沒有看到翠蓮呢?”她問。
“小姐,”李媽垂下眼簾,恭敬地說,“請你不要見怪,我已經把翠蓮辭退了!”
“哦,為什麼?”她驚奇地問。
“翠蓮是三年前才請來的,老爺說我老了,要她來幫幫忙,可是,我還沒有老,小姐,風雨園中這一點兒事,難不倒我的,小姐。”
“我還是不懂。”雨薇困惑地搖搖頭。
“我們都知道了,小姐,”李媽輕聲說,“原來老爺已經破產了,除了這花園,他什麼都沒有了。三少爺背負了滿身的債,風雨園裏的人還是少一個好一個,我和老李、老趙,都受過老爺大恩大德,我們是不願意離開風雨園的。翠蓮……如果留著她,你就要付薪水的。”
“哦!”雨薇恍然地看著李媽,“你是在幫我省錢。”她頓了頓,禁不住長歎了一聲,這問題,她昨夜就已經考慮過了。老人好心地把風雨園留給了她,但她這個一貧如洗的小護士,如何去“維持”這風雨園呀?! “李媽!”她喊了聲。
“小姐?”
“你能告訴我你們每月的薪水是多少嗎?”
“小姐,你不用想這問題,”李媽很快地說,“老爺在世的時候,待我們每人都不薄,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我們都有些積蓄,足夠用的了。你不要給我們薪水,隻希望不把我們趕出風雨園就好。”
“趕出風雨園?”雨薇失笑地說,“李媽,你沒聽到老爺的遺囑嗎?你們永遠有權住在風雨園!事實上,這風雨園是你們的,我不過是個客人罷了!我真不懂,老爺為什麼要把風雨園留給我?他該留給若塵的!”
“留給你和留給三少爺不是一樣的嗎?”李媽微微一笑,“三少爺如果有了風雨園,他會千方百計把它賣掉,去償付債務,給了你,他就不能賣了!”
是嗎?雨薇又一陣困感。“留給你和留給三少爺不是一樣的嗎?”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李媽卻不知道,耿克毅並不願她嫁給若塵啊!她甩甩頭,不想它,現在不能再想它,老人去了,留下了債務,留下了風雨園中的風風雨雨,留下了人情,還留下了許許多多的“謎”。她走到爐台邊,望著爐台上那張照片,耿克毅,耿克毅,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李媽開始收拾餐桌。
“李媽!”雨薇喊,“你轉告老李老趙,我仍然每個月給你們薪水,隻是,恐怕不能和以前比了。我隻能象征性地給一點,如果……如果你們不願意做下去……”
“小姐!”李媽很快地打斷了她,“我們不要薪水,你所要擔心的,隻是如何維持風雨園?這房子,每月水電費啦,零用啦,清潔地毯啦,夥食啦……就不是小數字了。至於我們……”她眼裏注滿了淚水,“我們要留在風雨園!侍候你,侍候三少爺。”
雨薇心裏一陣激蕩。她為什麼永遠把她和三少爺相提並論呢?那三少爺,那三少爺,他是多麼冷淡呀!一清早就出去,連個招呼都不打。可是,你怎能怪他呢?他身上有兩千萬元的債務啊!她輕歎了一聲:
“好吧,李媽,讓我們一起來努力,努力維持風雨園屹立於風雨之中,努力讓三少爺還清那些債務。現在,麻煩你告訴老趙一聲,請他送我去醫院,我必須恢複工作,才能維持這風雨園。”
李媽對雨薇那樣感激地一笑,似乎恨不得走過來擁抱她一下似的,然後她奔出去找老趙了。
江雨薇上樓換了衣服,拿了皮包,走到花園裏來。老趙的車子已停在車道上等候了。她抬頭看了看天,天空藍得耀眼,幾絲白雲若有若無地飄浮著,夏日的朝陽,斜斜地照射著那雕像,把那石像的發際肩頭,鑲上了一道金邊。她看看那些竹林小徑,嗅著那繞鼻而來的茉莉花香,依稀又回到了第一天走進風雨園的情況。噢,天知道!那時,她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成為這座花園的主人!唉!這一切多奇異,多玄妙,自己怎會卷進這風雨園的風雨中來的呢?怎會呢?
她搖搖頭,搖不掉包圍著自己的眩感。歎口氣,她歎不出心中的感慨。上了車子,她向醫院馳去。
很湊巧,她立即接上了一個特別護士的缺。為了這三十元一小時的待遇,她上了日班,又加了一個晚班,到深夜十一點鍾才下班,她想,無論如何,自己能工作得苦一點,多多少少可以幫幫若塵的忙。老趙開車到醫院來接她,回到風雨園,她已經筋疲力竭。
若塵正在客廳中等著她,他斜倚在沙發中,手裏燃著一支煙。
“記得你是不抽煙的。”她說,“怎麼又抽起來了?”
“你對我知道得太少,”他吐出一口煙霧,“我一向抽煙,隻是不常抽而已。”
她跌坐在沙發裏,疲倦地仰靠在沙發背上,一日辛勞的工作使她看來精神不振而麵容憔悴,他銳利地看了她一眼,再噴出一口煙霧。
“你回來得相當晚啊!”他說。
“是的。”她累得不想多說話。
“和那個x光嗎?”他忽然問,“到什麼地方去玩的?跳舞嗎?”
她一震,立即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