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子爺催得緊,去鏡躅的人當晚就打馬狂奔去向北境。
第二日,天際泛白,司堯案上燈熄,一縷青煙嫋嫋翻卷。
“殿下,去北邊的人回來了。”有人一路小跑,在門外站定。
司堯剛枕上手腕的下巴立即抬起,輕闔的雙眼倏然大睜。
“這麼快!讓他進來!”
侍衛推門而進,神情掩蓋不住的疲憊。
但舉止絲毫不敢懈怠。他進來後立即恭敬行禮。
“爺,有人求見。”
“誰?”
話音未落,一個清淺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是我。”
“繁月!”司堯不禁驚呼出聲。
這麼難請的菩薩,什麼風把他給吹來。
隻見他站在那裏,身材挺秀高頎。一身白衣,皮膚勝雪,烏木般的黑色瞳孔,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覺。
繁月也就是沁蘭口中的繁,。
他這人性冷,脾氣又有些別扭,一直不喜人叫他“月”。
師傅說他被抱進醫廬的那晚,夜靜冷蒼涼。
巨大的圓弧形蒼穹綴滿星鬥。
師傅用手撥開他的繈褓,一張小臉如月,泛著柔潤玉光。
因此擇“星繁月隱”中間二字為他取名。
沒人知道他家鄉何處,隻聽師傅說過,他和舒玄一樣,被人放在山門石階。
司堯自小脾氣古怪,時常胡鬧打混,卻最喜與繁月親近。
兩人個性迥異的人站在一起,卻出乎意料地和諧,總要讓人揣測一番是不是嫡親兄弟。
每到此時一向心重的舒玄就會默默在一旁打拳,抑或遠遠看著他倆,表情晦暗不明。
越到後,越多的間隙在三人之間劃出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時光荏苒,一切仿佛就在轉瞬。
亭中擺上釉色酒盞,兩小杯。
蟹粉卷、嗆筍和蒸好的芋頭,三五個碟子,都是節氣鮮物。
時近中秋,月色尚可,更好的是東麵吹來的習習涼風。
“你我好久沒有這樣對飲。”司堯把玩酒盞,笑嘻嘻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有一點感歎的意味在裏麵。
繁月但笑不語,依舊一副高深莫測。
司堯好笑地搖搖頭。
那麼些年過去,這家夥簡直可稱上是一尊活雕塑。
要麼冷麵神一座,要麼煞氣至極。除了皺眉、瞪眼和講話,司堯記不得他還有哪個麵部器官動過。
“既然來了,要不要去見見她?”
繁月抿抿唇,自然知曉他說的“她”是誰。
“你不怕我走了,一人獨飲,易醉多愁?”不直麵,也不含糊。
“嘁”司堯鼻子裏輕哼。手卻不停,替他滿上一杯,高舉過眉。
“有道是: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今日不醉不歸。”
“好。”
繁月沒笑,但眉頭甚是舒展。
三盞兩盞喝來,身上微微發汗。
“說正經的,你這次下山所為何事?”
繁月眼梢一動:“我哪次跟你說的不是正經話?至於所為何事,你也不需要跟我裝瘋賣傻。”
司堯聞言低頭嘿嘿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斂容正色道:“下月烏嘉蘿就要進府,這期間有幾件事還真挺棘手。”
“挑重點。”繁月直截了當。
司堯沉吟片刻,“解藥和舒玄。”
“隻能挑一個。”繁月的問題讓司堯深深蹙眉。
“解藥。”這次,司堯的回答速度比剛剛還要快。
繁月放下酒盞,認真注視他良久。
“我此次就是來通知你,撤回暗中派去邊楚的人,解藥的事不可輕舉妄動。”
司堯想發問,被他豎起的手攔下。
“烏嘉蘿的叔叔挾天子以令諸侯,邊楚王室形同虛設,你不會不知吧?醉翁之意不在酒,背後相助之人是舊識。”
司堯沒有說話,但從他沒有起伏的神色可看出,他所想亦是繁月所知。
“有些關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是那麼激進的人,想來你也知道近來他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查查是誰幹的。”繁月提醒,也是忠告。
“還有,”半盞酒沾濕唇瓣,“別低估了女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