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越微人很忙,比之前在聞人樓的最後幾日還要忙,但他忙得很安心,因為在慕華山莊燕少千絕對安全,他忙得可謂是毫無後顧之憂。
可燕少千截然相反,她很閑,比之前任何一天還要閑。人大多如此,從未見識過花花世界倒還能心如止水,可一旦嚐到了其中千般滋味便會覺得原來的生活是如水般寡淡。
這一點在燕少千身上已得到充分驗證,雖說她對那滾滾紅塵也無什留戀,可畢竟是年少心性,怎耐得住這樣的百無聊賴?
一個人一旦無聊,若找到新的事物可以轉移注意,那也好辦,之後最多便是引發新一輪的狂熱。可若是找不到新的事物可以轉移注意,那就不好辦了,其中有一點是不可避免的:胡思亂想。
紈絝子弟可想尋歡作樂之新法,懷春少女可想不期而遇之情郎,酸腐文人可想縱橫古今之壯懷,那麼燕少千能想什麼呢?很顯然,她能想的就是“聞人樓”!
越微人曾說過她天真,說過她任性,說過她冷血,說過她自負,卻從未說過她笨!一個聰明人若是日日夜夜都在思考同一件事,那麼,這件事的漏洞必然會一個接一個的暴露,而真相對每個人的影響力都是不同的,燕少千更是不能用尋常眼光來看待。
而現在燕少千困惑了,她發現越微人收養她的這十三年並不像表麵上那樣無所事事。很多時候,越微人都是行蹤縹緲的,她開始好奇,在越微人不在慕華山莊時在哪裏、在做什麼。還有一點她也想要知道:那個所謂的“聞人樓是皇家暗衛的哨點”這樣秘密的消息,他是怎麼得到的。
燕少千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倒不是什麼事情她都會感到好奇,比如:她娘和她爹的事。燕少千不好奇是因為一個已經死的人和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之間的恩怨糾葛與她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關係。她隻會好奇與自己現在的生活關係最密切的事,比如:越微人的事。
燕少千求得事實的方式也很簡單,那就是一個字——“問”。所以,她現在走在去浩瀚閣的路上,越微人也許會在那兒看書。
真相總在不經意間暴露,而且,總在最不該暴露的時候暴露在最不該知道真相的人的麵前。
浩瀚閣裏有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的顯然是越微人,至於女人嘛,燕少千不知道,應該是不認識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她並沒有見到,她隻是聞到了一種不該屬於浩瀚閣且又不十分熟悉的氣味。許是在聞人樓待得久了吧,各種女人的氣味她差不多都能辨別。
老實說,越微人的武功比燕少千好太多,燕少千隻會劍法,內力也許可屬上乘,越微人什麼兵器都可以用,內力自然也是上乘。
可上乘與上乘之間也是有差距的,就跟殘月與滿月之間有差距一樣,同樣是月亮,不同之處還是很明顯的,內力亦是如此,燕少千是殘月的話,越微人就應該是好幾個八月十六的滿月。
因此,就算燕少千成心要探查,待她走到浩瀚閣外五十丈處,越微人也就能覺察到了,正是因為這種對自己功力的極度自信,使得越微人放心地在浩瀚閣內接待了天樞閣的代理閣主——搖光。
梅子黃時,濕熱異常,留在屋中的氣味很難立刻散去,越微人顯然百密一疏,於是,就這樣,自家的另一份龐大產業暴露在燕少千眼前。
“就這樣?天樞閣的情報?”燕少千覺得這答案來得太過容易。
“對,就這樣。”
越微人是不會欺騙燕少千的,原因嘛,比較複雜。其一,一個強大到幾乎無所不能的男人沒有必要欺騙一個由他一手養大的小丫頭;其二,強大的人都有強大的驕傲,他的驕傲讓他不屑欺騙;其三,一個謊言勢必要用多個甚至無數個謊言來圓,一旦被戳破,解釋起來很麻煩,越微人比較討厭自找麻煩;其四,將來天樞閣遲早是給燕少千的,早一點讓她知道和晚一點讓她知道,結果是一樣的。基於以上諸條理由,燕少千輕而易舉地解了惑。
然而,須臾光景,燕少千臉色變了,她生氣了,不,準確地說,她憤怒了。很難理解她為什麼要生氣,至少,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但越微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立刻就後悔了。
“一開始我想回來,你告訴我想走也走不了了,然後,我說我害怕了,你根本就是故意說出那番話激我,然後自責,好讓我自己乖乖回來,對不對?”燕少千此時是麵無表情的,隻是從來都流光溢彩的慈悲目如今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