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靜嘉後，顧景雲回寢室衝了個澡倒頭睡去，一覺睡到打鈴。拎起表，三點還差兩分。想著下午三點十五的午課又眯上眼睡了五六分鍾，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洗漱。
哼著小曲趕往教室，同學都已到得七七八八。講台上站著一個正在寫課表的姑娘，是班長林微微。一手秀氣的小楷是她的標誌，一如她整個人安靜的外化。都說字如其人，在她身上可見一斑。三排四座，同桌薑堯已經在背古詩了。經過一星期的磨合彼此熟絡了起來，將書包扔給同桌：“幫我交下作業。”不等他回應兀自走到靜嘉的座位，把她從教室裏拉出來。
“怎麼了？”
“我想看你說的那個四班的——”
靜嘉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輕一點！”
“怕什麼，帶不帶我去看？”
“現在？不了吧，人家班主任在了怎麼辦？”
“班主任？你不也是英語課代表嗎？何況平行班同一個老師，交流交流。”
“這不太好吧。”話音未落，顧景雲看到自己班主任從樓梯上下來，一個激靈牽著靜嘉風風火火地回了班級。班主任站在門口，顧景雲開始仔細地打量她，豐腴的身子總帶點無形的威嚴，有點像教科院裏不苟言笑的資深教授。站在門口的三分鍾裏，班級秩序井然。“作業交好後各科課代表點齊，將未交作業名單及原因彙總給班長。”她麵朝我們，“等會兒通知你們一件事。”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抽身離開。
三點二十。所有準備工作都已完成，教室裏安靜得連小飛蟲羽翼震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交涉未果，顧景雲轉頭看向窗外近三層樓高的合歡樹，樹上錯落的絨球狀合歡花以不同的姿態綴滿枝頭，盡態極妍。高跟鞋發出的由遠及近的“嘡嘡踏踏”聲令脈搏的跳動因找到了有跡可循的節奏而共鳴。顧景雲把頭轉回來仰起20度，讓視線與黑板下邊緣齊平。3…2…1…0，心裏倒計時，黑絲以“0”默念後的0.3秒出現在教室門口，經過顧景雲的視線走向講台。竟不知如此豐腴的身子下還有這樣一雙美腿。
“第一周為了讓大家適應新學校就沒有開設早鍛煉。”顧景雲心裏一突，隻聽班主任緩緩道，“所以從這一星期開始，除下雨外住宿生一律參加早鍛煉。女生每個月可請例假，一次三天，如果有特殊情況可向我繼續請。身體素質不好的同學更要堅持，就算走也要走完全程。”
周一，晴。生指老師在打完鈴後如同背誦式地喊：“起床了啊，早鍛煉了。快點快點，內務等吃完早飯後再來做。”如廝重複到第三遍的時候，顧景雲心裏一聲怒吼，起床開工。穿完鞋跑了一兩步便被叫住。
“顧景雲。”
“嗯？”回頭，一個麻花辮的女生以擁抱之姿迎麵撲來。顧景雲後退一步，她就趁機將左手送入顧景雲右手與腰的縫隙，挽了上來。
“一起吧，季雨薇。”顧景雲仍處在被熱情轟炸的煙霧裏被動地扯下樓。
繞過寢室門口的雕像，架空層下的班級都到得差不多了，顧景雲一眼望到了人群中的陸離，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與周公博弈得正酣。低下頭拉著旁邊的女生小跑到班級裏，他的前麵。
“女生11人，男生23人，齊。”體委何振清點人數後將同學按身高並成兩排，在初三學長的監督確認下開始了第一天的早鍛煉。顧景雲咬緊牙，還沒上路嘴唇就已經微微泛白。
不管如何下定決心，當身體升起脫力的預警，口腔裏的唾液開始變得粘稠，腿腳不聽使喚地慢了下來。顧景雲退到一旁的樹邊用手支著身體，不至於暈厥。
“你還好嗎？”頭頂熟悉的聲線讓顧景雲放鬆了下來，自己已經使不上力回答他，幹脆閉目養神。大部隊跑至拐彎處，季雨薇才發現被落下的同伴，看見旁邊還有個微胖的男生，稍微放寬了心，大步緊跟集體。
陸離靜靜地看著女孩發白的側臉，忽而滋生出一種名為疼惜的情感。遠處傳來監督員的聲音“不能跑的話就走完剩下的路，終點報道，否則扣分。”顧景雲使勁眯了眯眼，用力撐起身子：“走吧。”
走在前麵，忍不住問：“為什麼停下來？”
“跑不動了。”
“撒謊，擔心我直說，這好意我接受了，謝謝。”
陸離沒有再說話，趕上顧景雲，走到她前頭帶路。
夏天的尾巴，稀薄的空氣裏已帶了些濕意，雲朵發出白色棉絮般的喟歎，傾倒在紫羅蘭色的天空。脫落的樹葉擦過陸離的衣角，顧景雲似乎聽到了秋天臨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