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朧,幾名士兵身穿鎧甲而來,落凰城北門被緩緩打開,此時已到四更。城牆下的一個角落裏,秦安塵在那裏坐著,看見城門大開,他站起身子,鬆了鬆筋骨,徑直向城外走去。
城外田間穀物皆熟,草木之上布滿露水,空氣濕潤且寒氣襲人。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秦安塵立於墓前,看著眼前新泥長滿嫩草,隨即俯下身子仔細拔除。
三座新墳交替相鄰,秦安塵躬身長跪於墳前,腳邊堆放些許雜草,可以看到草根上略帶少許泥土。
太陽東照,風吹草木皆動,風中夾雜泥土之清香。他呆望前方三座新墳,頓時潸然淚下。按照鄉俗,新墳過滿三年才可立碑銘文。
他跪於墳前許久,這才輕聲說道:“奶奶,父親母親,塵兒又來看你們了。也許,從今往後的很長一段日子,塵兒都不能來看你們,陪你們說話了。”
言到此處,他心中難過,竟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哭聲漸止,他又接著道:“父親母親,塵兒已經得知我並非你們親生,塵兒心中雖萬分難過,恨自己為何會不是你們親生。思之良久,漸漸想通。你們將塵兒撫養長大,塵兒受父母之恩,重如山,廣似海,思我一生皆無以為報。今塵兒即將離開這落凰城,以三年為期,塵兒定時必歸,為父母立碑銘文。若不幸身死他鄉,也一定魂歸故裏,守在父母身前。願來生塵兒能為父母之子,身強體健,守父母終老。”
不遠處,樹欲靜而風不止,陣陣清風吹過,赤霞東顯。
秦安塵隻覺得手腳冰涼,卻仍堅持跪著。他將頭轉向奶奶墳前,道:“奶奶,您老人家莫要怪姑姑,她對我很好,是塵兒自己不想讓她為難,出走之事她並不知情。奶奶,塵兒一定會保管好玉鐲和玉簡。三年之後,塵兒一定回來看您。有父親母親在這裏陪伴,您一定不會覺得孤單。”
言到此處,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他畢竟隻是一個孩童,此時那張稚嫩的臉顯出些許無邪。
他眨了眨眼睛接著道:“奶奶,那株靈草我已服下,或許藥力未散,身體並無異樣。無論這株靈草能否治愈我體內寒症,全都無關緊要了,生死由天吧。您一定要保佑塵兒能活得久一點,讓塵兒再回來看您。奶奶,塵兒之身世您和父親母親一定知道吧?不過不要擔心,塵兒對此並不關心,今世能為您的孫兒,塵兒已經知足。”
天色已大亮,秦安塵緩緩起身,揉了揉早已麻木的雙腿,再次恭敬的拜了三拜,轉身離去。
城外大道上來往之人漸多,一時間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一路向東,落凰城也漸行漸遠,小作一團。
清風拂過,墳後的小樹林裏樹影顫動,發出稀稀落落的聲響。
少頃,樹林中出現一男一女兩人,緩步向三座新墳走去。兩人的雙眼一直望著秦安塵遠去的背影,久久無法移開。從那片小樹林到三座新墳距離百步,而兩人卻走了很久。他們徑直來到秦老夫人墓前,緩緩跪下,按秦地風俗拜了又拜,這才起身離去。
落凰城背靠秦嶺山脈,麵臨漓水,扼大秦西塞之咽喉。落凰城西行數十裏,有一處軍事要塞依山而建,乃國之交界,名曰:落陽關。
從此處往北,過漓江,有西涼小國。秦嶺山脈在此處而終,以西一馬平川,越荒原,乃西域諸國。
夕陽西下,將落陽關染成一片金黃。一騎奔馬迎著火雲自北而來,馬上是一身血衣的中年男子。
觀那男子容貌,麵部棱角分明,雖身負重傷,甚是狼狽,但目光炯炯,無絲毫頹廢之色。看那樣子,顯然是一名軍人。
他一路朝落陽關而來,守關士兵見有人過來,頓時打起精神,上前將那人攔下。
那中年男子猛地拉住韁繩,座下良駒前蹄騰空,一聲嘶鳴。幾名守城士兵趕忙退後幾步,厲色喝道:“何人闖關?速速下馬接受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