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城郊,一座三進的院落矗立在夕陽之下,朱漆的大門,顯示著這戶人家的身份非同尋常,門牌上書寫著“桓府”兩個大字,門口一對石獅子戲謔的注視著世間的變遷。書房內,一個麵容清瘦,年過半百的老者,專注的在宣紙上書寫著什麼,他身著常服,神態恬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與世隔絕了。一個英武的青年悄然走了進來,看到他在寫字,於是安靜的站在那裏不再發出聲響。
半晌過後,老者終於寫完了最後一筆,看著麵前的紙張,露出凝重的神態,隨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吧。”
那青年對老者深鞠一躬說道:“啟稟家主,二郎又來信了,請家主過目。”說著從懷裏取出一份信,雙手呈了過去。老者接過信來,撕開封口,取出裏麵的信紙慢慢的看了起來。。。片刻後他長歎一口氣,將信紙連同信封一起湊於燭旁點燃,待燒至將盡之時丟入了桌上的硯台裏,而後說道:“二弟已在江南站穩腳跟,此番又發信來催我南渡了。”青年立刻恭敬地回道:“二公子做事向來穩重,此番定是有了萬全的把握,才寄信給家主,去留與否還請家主定奪。”老者在屋裏踱著步子,想著心事,過了許久終於在門口站定,自言自語地苦笑道:“看來,也是時候了,先有祖狄北伐失利、後有劉琨起兵失敗,多少豪傑盡赴國難,我苟且偷生於此,亦是希望可以有機會看著我華夏再興,奈何這麼多年過去了,隻有財狼當道,哀鴻遍野。如今這段氏的領地內也不再太平了,我在這裏還能相助何人呢?放眼望去大江以北以皆是胡虜之國,禽獸之地,早已不是我華夏之邦,是時候,該南渡了。。。”老人語調惆悵,那疲倦的背影,在青年眼裏似乎更加蒼老了,那青年垂首安慰道:“還請家主莫要傷懷,我們先回南方去,上次二公子來信不是說正在力勸陛下北伐嗎,如能成功,他日我們還會再回來的。。。”不料老者打斷了青年的話道:“嗬嗬,‘力勸’?陛下若真有意北伐,何用二弟苦苦相勸?徒勞罷了。南宮雁,你去吩咐莊上的丁管事,清點賬目,將所有的物資運往藏兵穀,二弟已經派了船自海上來接我們,待此間一切事了,這個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五天之後我們便離開這裏,南渡返回大晉去吧。”“是,家主,屬下告退。”南宮雁領命而去,留下老者獨自一人默然望著窗外:衣冠南渡,嗬嗬,衣冠南渡,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衣冠尚可南渡,可是一片思鄉之情、一片拳拳報國之心呢?渡的過去嗎?
外邊起風了,疾風伴著勁雨躍入窗來將滿桌紙張吹落一地,桓暨不為所動任由風雨拂過臉龐,掩住了眼角的淚痕。地麵宣紙上那剛剛寫就的“華夏”二字也被風雨慢慢浸潤,最後濕做一團墨跡。。。
。。。。。。
大雨滂沱,這應該是北地今年最後一場雨了,奈何卻讓劉鴻深陷在了曠野之中。
“你是用屁股想問題的嗎?居然把我們帶到這種鬼地方來!要不是現下沒工夫理你,老子先剁了你的腦袋!快快快,再來兩個人,把這倒黴的破車推出來!”許茂一邊罵著一旁的九尾,一邊招呼著士兵們過來幫忙把陷在泥裏的大車推出泥坑。
不遠處,秦娃和棄兒兩個人合力將一輛大車剛從泥坑裏推出來,秦娃一邊喘著氣一邊問道:“這是,第,第幾輛了?”“第十輛!”棄兒用雙手支撐在大腿上喘著粗氣回答道,話音剛落隻聽“嘩啦”一聲泥水飛濺,又一輛大車陷進了泥裏,二人對視一眼,同時痛苦的呻吟一聲,無奈的走了過去繼續未完成的事業。。。
劉鴻、小雲和陸稽用盡全力才把一輛大車推了出去,下一刻車子又陷入前麵的澤地,在這個地方,無遮無擋的大雨肆無忌憚的欺淩著這支掙紮在命運之中的隊伍。看到這種情況劉鴻除了感歎蒼天無眼以外,也沒有更好的形容詞表達自己的內心了。小雲急道:“鴻,你倒是想想辦法啊!再這麼下去,到不了目的地大家就都要累倒了!”劉鴻環視一眼周圍,隻見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也明白如今之際不能繼續前行了,再這麼下去,這場大雨會把整支隊伍拖垮的。想到這裏他果斷招呼大家停止無謂的努力,並讓人們把能穿的衣物盡量裹在身上躲在大車下麵避免淋雨。士兵們雖然不理解劉鴻此舉的目的,不過還是照做了。劉鴻心裏清楚這麼大的雨如果不讓大家盡快保持體溫,一旦有人感冒了,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地方後果恐怕會是災難性的。等人們都躲進了車底,劉鴻望天長歎:都說天無絕人之路,可是為何每逢艱難之時總有種種窘境需要麵對呢?難道上天也要為難我乞活軍嗎?
剛處理完大雨的問題,劉鴻又在為道路難行發愁了,當時隻是聽九尾說這邊雖然地處偏僻,但是若要去往遼西,卻是難得的近路,一時性急將人馬帶離了大路,不想在這裏卻遇到這樣的鬼天氣,大雨將此地變成了一片澤國。如今之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