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城以北，乞活北大營外的峽穀兩側山脈如同威嚴的武士，保護著那些來到這裏尋求庇護的人們。
午後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就連饑餓的感覺也因這一溫暖而得以緩解，燕九伏在山坡上的一處草叢裏，目光凝視著遠方，一邊警戒，一邊用脊背享受這難得的舒適。
忽然後麵傳來一聲枯枝被踩斷的響聲，“誰！”敏銳的他立刻察覺，手裏的一把破舊的強弩瞬間瞄準對方。當年司馬騰遷民於冀州時從晉軍軍械庫裏取用了數百支強弩，曆時數十年，幾經戰火輾轉於此，所剩下的已經寥寥無幾，不過燕九手持的這把強弩雖然破舊，可是弩身卻被盤的發亮，可見幾代主人都對它愛護有加。
“別緊張，是我”對方忙出聲示意，防止誤傷。
看清了來人，燕九把手裏的強弩放了下來，不悅道：“馮程，你不好好在暗哨裏呆著，來我這裏做什麼？小心我回去告訴大首領，定你一個擅離職守。”
馮程一癟嘴：“是你忘了時辰了吧？也不看看天色，已然到了換防時間，我剛被人從位置上替下來，路過你這裏，看你還在這兒趴著，提醒你一聲，好心當成驢肝肺。。。”
燕九被對方的話嗆的一窒，這才注意到接替他的夥伴也正朝自己這邊走過來，於是撇了撇嘴從坑裏爬起，隨便拍了拍身上的土，不服道：“驢肝肺是吧？我剛才若是手指頭動一動你就真成死驢了，還有機會和老子在這裏貧嘴？下次過來時先出聲，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到時不會用弩箭先和你打招呼。對了，中午吃什麼？”
馮程看著燕九和來接替他的同伴換防完畢，一邊與他同行，一邊無奈的回答道“野菜湯和馬肉幹。”
燕九皺了皺眉頭：“又吃馬肉幹，聽說吳伯的牙都被這東西剌下去兩顆了，再吃下去，大家不被餓死，也得被這東西給噎死。”
馮程冷笑道：“有肉吃就不錯了，還挑肥揀瘦的，漁陽百姓那邊已經兩天沒分到糧食了。你要是學那些胡狗，用不了多久就不用吃馬肉了，有人肉等著你。”
燕九冷哼一聲，不屑道：“那我寧可餓死！”接著他似乎想到什麼問道：“不是說營中的存糧加上每日大家收集回來的食物還夠吃十多天嗎？怎麼單單給漁陽百姓斷了供應？”
馮程向看傻子一樣看了燕九一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燕九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馮程：“什麼意思？”
馮程也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燕九的臉色，曉得他是確實不知情，不由冷笑一聲道：“咱們的那位二公子看上了人家漁陽城的李婉兒了，原本千方百計的想討人家姑娘歡心，可惜人家瞧不上啊，這不正惱羞成怒的變著法兒在為難人家麼？”
燕九聽到這裏一愣：“有這事？”
馮程顯然對焦濤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牢騷道：“前些日子說是肉食隻供我乞活軍將士食用，打來的獵物不許分給漁陽百姓，這也罷了，落難之人本也不差這麼一口肉吃。這段時間又說營內存糧已不足支付五日，要優先調撥給有用之人，由此把每日分給人家的那份糧食也斷了。漁陽百姓如今過的真是野人般的日子，不過人家辛辛苦苦采來的野菜野果可沒忘了給咱們留一份。你說這人心都是肉長的，一想到這兒，老子這一肚子氣就憋得慌。”
燕九聽罷也憤憤不平道：“當年大公子在時，無論胡人還是漢人，隻要落魄了來咱們這裏求個活命，但凡不與咱們為敵的，大多給口吃的。如今少首領怎能這樣做？這不是讓弟兄們心寒嗎？大首領就不管管他？”
馮程一臉無奈“管？人都不在營內，怎麼管？前兩日龐首領探聽到有大量鮮卑人在我營地五十裏外出沒，大首領帶著大營的張首領都去探查虛實去了，如今這裏是咱們的龐首領當家，大營的趙首領相輔。龐首領向來寵著二公子，聽了消息，一句話也沒有，你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嗎？”
燕九歎道：“唉，若是大公子在陰山一役沒有戰死沙場，我北營恐怕不該是現在這個局麵，隻是苦了漁陽百姓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沿著崎嶇的山路下來，正準備朝營地走去。燕九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瞬間神情凝重地停住腳步，向穀外張望，馮程一時沒有察覺還在向前走，嘴裏倒也沒閑著：“前兩日有個女子入山，說是要找大營的張首領和咱們的焦大首領，嘿嘿，依我看那姑娘挺俊俏的，你說會不會是張首領的相好？對了，我聽說等劉首領籌糧回來後，咱們就要動身回冀州了，那裏的女子會不會比這位姑娘更漂亮？到時候，你燕九也說不定就能討到媳婦了呢！哎？你小子停在那裏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