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者不知。"高歡將管門官喝退,當下怒發衝冠,坐在堂上。午牌時分,隻見高澄醉醺醺回來了,高歡罵道:"你這畜生,在外做得好事!若非林總參稟知,幾被汝所誤。"喝令軍士拿下斬首。原來高歡的軍令極嚴,眾軍士不敢不遵,隻得將高澄鬆鬆縛了,且未動手。 早有人報入衙裏。隻聽得當地一聲,雲板響傳出堂來,夫人請老爺議緊要話,高歡帶怒退入私行。 原來這高歡的夫人婁氏,所生四子,獨愛高澄。當下聞報,驚惶無措,急請高歡,勸道:"丞相差矣。父子天性之恩,況兒子不犯軍法,何故致之死地?隻是訓誨一番,教他改過便了。 "高歡道:"夫人不知,這畜生帶領一起棍徒,在外生事害民,非止一端,為禍不小。異日幹出事來,孤與夫人為他所累。今日不若早除,免致後悔。"言罷,即傳令刀斧手速斬報來。婁氏雙膝跪下道:"看妾薄麵,饒他死罪,但重責這言生,戒他下次。把這些無籍之徒重治,連夜配發遠方,無人引誘,便沒後患。"高歡思想一會道:"夫人請起,孤自有處。"即出堂,叫軍士拿轉不肖子來,開了綁跪下,喝道:"你這畜生,罪不勝誅。且看夫人之麵,把你這頭,權寄在頸,以後再蹈前轍,必然誅戮。今日死罪既饒,活罪不恕2"教軍士行杖。眾軍士跪下道:"公子雖然犯罪,小的們焉敢行刑。"高歡喝散軍士,令虞候帶進衙裏,自打至數十餘下,怒氣不息。夫人又力勸,方才住手。隨將高澄監禁在書房,不許足跡出門。當晚升堂,凡是高澄平日親近的軍士,相隨的棍徒,盡發有司問罪,驅遣刺配。又著虞候齎白銀十兩,送與齊德。因此鄉村百姓互相傳揚,感歎林時茂的恩德。 且說高澄監禁在書房中,悶悶不已,又無一個心腹人在身旁,咬牙切齒,深恨林時茂,痛入骨髓。隻待身子掙紮些,決尋釁隙,害他性命,方泄此恨。不題。 再說林時茂已知高澄被父責打,棍徒俱已趕逐,心裏暗想:"是我一時路見不平,將此事對丞相說知。這夥凶徒趕逐,卻也罷了;隻是他父子至親,高澄雖然被責,日後相合時,必進讒言,終須有禍,不如及早尋一個避禍計策。"心下躊躕半晌,點頭道:"是了,是了。俺如今妻妾雙亡,又無男女,單隻此身。平生不知害了多少生靈性命,罪業深重。今此一計,一者避禍保身。二者消魔解瘴。想這魏國裏安身不得了,聞知梁武帝最重佛教,不如走入中國,削發為僧,逃災躲難,免遭暗害。"當下預將金銀財物藏頓區內,隨身衣服包裹停當,又修下一封辭職的文書。次日聚集本行虞候軍士人等,分付道:"俺今日要去訪一親故,路途遙遠,來往須費月餘。若辭丞相,必定羈留不放。俺今不辭而去,汝眾人須要謹慎,各守執事。 如丞相爺差人問時,有書一封,著個精細的去呈上,自然明白。 不可有誤。"分付畢,即改換衣妝,扮做道人模樣,令一蒼頭向上挑了行囊,一主一仆,悄悄離家,出了城門,徑望東南而進。 且不題林時茂主仆二人遠行,再表往事。梁朝建康城外,有一村民,姓鍾名子遠,娶妻朱氏,兩口兒極是好善。年至四十餘,並無子嗣,典因賣地,齋僧塑佛,不吝施舍,願求子息接續香火。梁武帝普通二年,朱氏忽作一夢,夢一猛虎入宅,因而有孕。於十二月初五日醜時,產下一子。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奇俊,人人稱羨可愛,就取名叫*兒。年至七歲,聰明乖巧。無所不知,讀書過目成誦,隻是稟弱多病。一日,鍾子遠在家無事,與朱氏商議道:"我與你兩個年紀許大,求神拜佛,生得這個兒子。雖然聰明,卻是常有疾病,未知養得成人否。畢竟我夫妻二人,命裏不該招子,以此多恙。聞得過繼在外,改姓移名,便養得大。不如將愛兒送與近村寺院,出家為僧,不但他有所傳靠,抑且我和你存這點骨血,死亦瞑目。未知你心下何如?"朱氏道:"兒子是你生的,由你張主。但是千難萬難,止得這點骨血。如今送他出家,心下一時怎地割舍。 倘有緣,遇得個忠厚的師父,庶可度日;若撞著不知冷熱的人,朝捶暮打,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子遠道:"渾家,你的言語也說得是。且不必性急,慢慢地打聽,擇一個忠厚老成的師父,送與他便了。若無好的,且留在身邊,另作區處。"也是這愛兒命該出家,子遠夫婦商議之後,未及半月,一日,子運往地上灌種,將及已牌,朱氏閉上門,正要到廚房內整治午膳,隻聽得有人敲門。朱氏笑道:"老人家終不耐饑,出門不多時,就回來吃午飯了。"走出來開門看時,原來不是丈夫,卻是一個年老的和尚。朱氏看那長老時,生得:眉長耳大,體健神清。手持小磐,項掛數珠。身穿一領不新不舊褊衫,腳著一雙半黑半黃僧履。卻似阿難降世,猶如彌勒臨凡。原來這和尚是本村圓慧寺中法主,姓閻,法名智覺,每常來鍾家打齋米的。這長老合掌向前,叫一聲:"施主問訊了。"朱氏連忙回禮道:"師父請坐。"智覺坐下,擊動小磬,誦了數卷經,念了幾句咒,吃了茶,問道:"鍾檀越那裏去了?"朱氏答道:"他去地上種菜,還未回來。"智覺又問道:"二位施主都一向安樂否?"朱氏道:"仗托三寶庇祐,近日而已。"正說之間,隻聽得笑聲漸近,卻是愛兒讀書回來。對和尚唱個喏,智覺回禮道:"好位小官,回來吃午飯了?"愛兒道:"師父猜得著。"這智覺定睛看了一會,猛失聲道:"咬咬,可惜!"朱氏問道:"師父為何歎惜?"智覺道:"施主莫怪,貧僧有一句話,不好出口,怕施主見責。"朱氏道:"師父有話,但說不妨。"智覺道:"令郎相貌甚清,隻嫌額角上多了一塊華蓋骨,此為孤相。若在俗門中,恐無受用,又且壽夭。貧僧有一個救他的道理,但恐施主見怪,故此失聲歎惜。"朱氏道:"多承師父好意,指示迷途,焉敢見怪。"正說話間,鍾子遠回來了。智覺即起身問訊,袖手相別而去。子遠吃飯畢,依舊往地上種作,直至天晚方回。臨睡時,問渾家道:"日間曾有人來尋我麼?"朱氏道:"並無人來。 有一事說起,到也湊巧。"子遠道:"甚事湊巧?"朱氏道:"就是日間看經的長老,把愛兒相了半晌,驀然歎道:'可惜!'我問他為何歎惜,他說:'好一位清秀賢郎,隻嫌額角上多了華蓋骨,大抵壽少,恐無受用。貧僧有個好方子救他,隻是怕怪難說。'我正欲問時,你卻回了,隔斷了話頭,他就相別去了。察他的念頭,想是要愛兒出家的意思。我正欲與你議此一事如何。"子遠道:"這機會卻也湊巧。我前日與你商議,正沒個好師父出家,倒將這位長者忘記了。譚家,你不知這智覺是個篤實老成的長老,況且寺又鄰近,不如選個吉日,送愛兒與他為徒孫絕好。"夫妻二人商量停當,次日侵早,鍾子遠徑行圓慧寺中來。 進了山門,隻見殿門半開半掩,靜悄悄並沒個人影。子遠咳嗽一聲,也不見有人答應。子遠就佛殿門檻上坐了一會,心裏想道:"這些和尚著實快活,日高三丈,尚兀自安睡未起。"正想之間,猛聽得哈的一聲響,子遠吃了一驚。也是機緣輻揍,遇著響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