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這個操蛋的社會(1 / 2)

“他媽的逼的,那個王八蛋是騙我的,他說的什麼投資科技項目,根本就不是真的,他們其實就是搞傳銷的,我下車到地方就沒被他們控製了,手機身份證全沒了,我是昨天夜裏趁他們睡著了,翻牆偷偷跑出來的,我現在在龍崗汽車站,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你快來接我。”

“我操!你等著,我這就出發。”張義仁罵了一句,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人生在世,最差也要混一個死黨,或者好哥們,至少能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把你從深淵裏拉出來,像陳剛這樣,如果沒有張義仁,他就隻能在深圳流浪街頭,當然,找警察也是一個方法,但是有些時候,死黨要比警察好用,因為並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會像電視劇裏那麼一心為民。

張義仁從宿舍樓出來,一邊走,一邊打電話,他先是給朱飛打了個電話,讓他幫自己請假,又給薑麗打了個電話,把陳剛在深圳被騙入傳銷組織的事情跟她大致講了一遍,說自己正在去接他回來的路上。

薑麗沒有多說廢話,隻說了一句:“錢夠不夠?不夠我這裏還有。”

“夠了,他已經逃出來了,我過去隻需要來回的路費,不需要贖人。”張義仁說道。昨天晚上的生意賺的錢,跟他身上之前剩下的幾百塊合起來快有一千,去把人接回來足夠了。

“需要用錢就打電話給我,我等會兒再睡,把手機調成戶外模式,你有事兒就打我電話我,我肯定能醒。”

“好。”

張義仁在長途客運總站坐上了最快一趟前往深圳的大巴車,昨天晚上他一晚上沒睡好,疲倦的不成樣子,但是此刻他卻根本就睡不著。他看著車窗外這個繁華的都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為陳剛,也為自己。

陳剛和他的家境很相似,都是農村出來的窮孩子,但是相比之下,陳剛的運氣比他還要差,他因為母親住院急需用錢,不得已做了鴨子,等到他想要從那個皮肉行業退出時,卻接連遭遇挫折,先是搞盒飯生意吃出食物中毒,現在想去深圳搏一把的時候,卻遇到了傳銷組織。上天對他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不敢想象,經曆了這次事情之後,陳剛會不會因此一蹶不振,他甚至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語。

東莞到深圳並不算太遠,全程高速,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張義仁在龍崗汽車站下車,在汽車站的那個小商店裏找到了正在吃泡麵的陳剛--他在傳銷組織裏麵天天都在餓肚子,早就餓得不行了,這家小店老板人還不錯,願意讓他欠賬打電話,但是他身上沒錢,就怕沒人來接他,一開始沒敢賒給他泡麵,等到張義仁剛才打了電話,才賒泡麵給他。

張義仁見到陳剛的時候,他正蹲在小店櫃台旁邊的角落裏吃泡麵,頭發亂蓬蓬的,兩個星期沒見,他整個人明顯消瘦了很多,身上的衣服倒是沒有太髒--傳銷組織不是丐幫,還是講衛生和麵子的,要不怎麼忽悠人。但是陳剛的腳上隻有一隻拖鞋,左腳光著,腳底黑乎乎的,腳外側還有一道長長的口子,被一張衛生紙按著,衛生紙上麵也全是血。

陳剛看到了張義仁,站起身用眼看著他,示意自己在這裏,手裏卻不舍得那盒泡麵,拚命的往嘴裏扒麵條,結果又嗆住了,一個勁兒的咳嗽。這一幕讓張義仁有一種無比心酸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鼻子發酸,有種想要哭出來的感覺。

張義仁走到陳剛跟前,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又用胳膊圈著他的肩膀,重重的抱了一下,陳剛的眼圈頓時紅了,等到張義仁鬆開他,他端著泡麵轉過身,低頭衝著櫃台角落裏蹲了下去,肩膀不住的輕輕抖動著,張義仁聽到了他壓抑的抽噎聲。

張義仁輕輕的歎了口氣,衝著老板說道:“多少錢?”

“十五。”小店老板明顯多要了,一個跨市區電話,一盒泡麵而已,怎麼也不可能十五那麼貴。

不過張義仁沒想要跟他計較那麼多,人家開店本來就是做生意賺錢的,主要是他能賒賬讓陳剛打電話找自己求助,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張義仁掏出了一張五十的鈔票,對老板說:“再拿一包火腿腸,兩瓶礦泉水,一小瓶二鍋頭。對了,老板,你這裏有鞋子沒?”

“我這裏隻賣吃的,不過你要是想要,我有一雙準備扔的涼鞋可以給你。”

“老板你幫忙給刷幹淨吧,順便拿雙幹淨襪子。”

有錢賺,店老板當然很積極,他把扔在自家垃圾桶旁邊那雙舊涼鞋拿到了水龍頭下,刷了一遍,又從貨架上翻出了一雙男士襪子,遞給了張義仁。

到了這會兒,陳剛的情緒也差不多穩定下來了。張義仁把礦泉水、二鍋頭和鞋襪給了陳剛:“把腳衝衝,拿酒洗洗,換上鞋子,咱們回去。”

“嗯!”陳剛用鼻音重重的回答道。

半個小時之後,兩個人坐上了回東莞的大巴,張義仁的第一次深圳之旅就這樣結束了,他連龍崗汽車站都沒出,隻在這個中國對外開放的窗口的土地上站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重新坐上了返回東莞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