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自追款之事之後第一次入宮,秋高氣爽,扶著皇父在禦花園賞花。

康熙道:“說叫你閉門思過,一晃快一個月沒進來了,是和朕生氣?”

胤禛道:“兒臣可不敢,我是想見皇阿瑪,又怕皇阿瑪說,叫你思過,不好好在家呆著,又出來亂跑。”

康熙笑道:“家裏呆著好,這幾天正亂著,好躲清閑。你前幾天送來的荸薺,蓮藕和青棗朕吃著還好。”

胤禛道:“荸薺是今年從寧國府新進的種芽,今秋收上來第一茬給皇阿瑪嚐嚐鮮。青棗倒是莊稼院的。”

胤禛見花圃裏開著的白蝴蝶薑笑道:“這種花以前沒見過,樣子倒素淨可愛。”

“這還是去年星羅上供的種子,也帶了幾盆來,說是路上霜打了,今年想起來種上了。你喜歡明年春天挖幾盆回去種。”

“謝皇阿瑪。”

“要說上回的事呀,你有三分錯,那七分是朕。”

胤禛連忙跪地俯首道:“兒臣辦事不利,害的皇阿瑪聖明蒙晦。”

康熙低頭見胤禛也越發俊朗清逸,道:“你起來,朕說的是真心話,不是唬你。”胤禛戰戰兢兢起來。

康熙道:“朕見到你就好像見到你皇額娘一樣。你呀,從小就是心思太重,你皇額娘也是這麼說。這事朕著實不怨你,今天和你說隻是不想你心裏有疙瘩,今後辦起事來縮手縮腳的。”

胤禛道:“皇額娘薨世也有十五年了,前些時候翻舊物,見到皇額娘親手為兒臣做的幾件衣服,也不勝酸楚。皇額娘的養育之恩,兒臣卻難保一二。”

康熙道:“當年你皇額娘病重,你小小年紀,就能侍湯奉藥,不離左右,著實難得,你皇額娘在天之靈也可欣慰了。你和胤礽都是朕身邊帶大的,朕見到你們就同見到你們各自的額娘一樣。你雖不是你皇額娘親生,她帶你卻如親生一樣啊。”

胤禛道:“皇阿瑪與皇額娘哺育愛護之恩,兒臣永世不敢忘。”

康熙歎氣道:“你二哥若是也可如此就好了。這幾天見你二哥沒有?”

“二哥和我不自在呢,這些日子在家,十三弟也少來走動。”

“朝廷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兒臣也有耳聞,不過皇阿瑪英明決斷,也過去了。”

“朕自然有決斷。你就說胤禩吧,一聽說參了何焯,這把他急得,又是身家力保,又是聯名上折子,朕是昏君嗎?別人怎麼說就怎麼聽,忠奸不分了。”

“皇阿瑪英明神武怎麼會?八弟仁厚,何焯是他師傅自然和別人不同,難免性急了些。”

“這事朕也不想牽連太廣。”

“兒臣知皇阿瑪是體恤臣工百姓,隻是兒臣鬥膽,噶禮未免有些過分。兒臣聽說安徽的馮家好好就被他沒了家產還要下獄處斬,這未免太過了。”

“什麼馮家?”

“皇阿瑪可是忘了,上次去徽州,知府獻上一隻千年何首烏,皇阿瑪大喜,還題了詩。就是從他們家得的。安慶一片的大藥鋪,十家有□□家是馮家的。”

“那家業可不小啊。朕也知道他有點毛病,可是辦事還算明白,加以管戒也還可為朕所用。”

“兒臣明白。恐怕凡事都有緣法,欲極也不是什麼好事,太富貴難不保引禍入門,得了富貴也不見得什麼好事。人一生,千間房屋夜間無外一床安宿,萬畝良田一日隻需三餐,要那麼多黃白之物又有什麼用呢?”

“你二哥因為要賬和你動的氣不小吧。”

“可不是,說我也不知道袒護他。”

“那是七月份的事吧。”康熙自顧道。

胤禛沒有聽清楚,默默走了一段見康熙神色黯然。心裏喜道:

“多半有希望了。”

“跪安吧,朕累了。”

“兒臣扶皇阿瑪回去吧。”

“不用了,朕想自己靜一靜。沒事還是在家裏呆著,別出來了。”

“兒臣知道。兒臣告退了。”

康熙獨自立在斜陽下。

“奪了人的家產,還要滅人滿門,這是人幹的出來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