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影青剛梳洗完,揚州發來急信,和臻夫君病故。影青匆匆收拾了行裝,囑托底下人幾句話,當即快馬回去。不到十天回到蘇州,大門依舊關著,進去全府上下一片縞素。影青連忙套上孝服到和臻房裏來。屋子裏仍舊彌漫著淡淡的藥氣,和臻坐在她丈夫床上,戴著孝,哭的淚人一樣。見到影青,抱住大哭起來。影青說了些勸慰話,問道:
“可有人為姑父摔盆扶喪?”
“他們家的人,再也懶得管他,哪有同姓的人肯來。”
“姑姑不棄,我願意。”
和臻道:“你真的願意?”
“姑姑於我就如親娘一般,姑父不在了,這也是應該的。”
和臻聽完抱著影青又痛哭了一氣。媺娖雖然不情願影青屈尊降貴給個商賈之後盡孝女之禮,但念在和臻的麵上也沒說什麼。發喪當日忙過一天,影青寬慰和臻睡下從她屋裏出來,剛要回房,見眠雪過來道:
“太媼叫姑娘過去一趟。”
“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姑娘同我去就是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過來。
影青進了屋,見媺娖正襟危坐在大團椅上。影青請過安,媺娖叫她也在旁邊椅子坐下,影青隻說不敢,仍舊站在一旁。
“你姑父的事這幾天倒是勞煩你了。”
“都是我應當的。”
“你不小了,我想留你也是留不住的。想過嫁人沒有?”
“怡鏵真的不願意嫁人,甘心情願伺候奶奶和姑姑一輩子。”
“你姑姑和我都當不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要孝順的是我們家的列祖列宗。”
媺娖緩了緩道:“你知道,東邊越來越成氣候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正經本家反倒要受他們挾製,光複不成倒又是改朝換代了。我本想著叫你嫁過去,可是你不願意,我也不逼你,我們家的女兒也沒有下嫁給他的道理。隻是有一件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奶奶請說。”
“今年又是宮裏選秀女的時候,底下有人說溫州那邊有戶旗人,不舍得閨女進去,想花錢找人替了。我想這正是個機會。”
影青的臉色瞬間白了。
“你別害怕,我不是要你去糟蹋自己,別人這事也辦不好,你去我才放心。在皇宮裏埋下顆釘子,咱們就有翻身的機會。要是你能受到招幸就更好了,趁機殺了當今的皇帝。不過你要記住,且不可辱沒了祖宗的顏麵,否則死了也沒臉見祖先。”
影青腦子空白一片,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媺娖見她久久不說話,問道:“怎麼?你不願意,怕死。”
“我不是怕死,這是這一件我說什麼也不會去做。”
“你如今人大心也大了,心裏也有算計了。你不要夢著像你姑姑說的,找個人過小日子。不要做夢了,咱們家的人注定享不到這樣的福。你就是個天仙又如何,你的身份嫁給誰也是拖累了人家。何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輩子伺候他有什麼趣?我們是高祖皇帝的子孫,沒有他們有我們嗎?如今家道成了這樣,我親眼看著你爺爺我大哥被那些野人殺死的,你太姥爺愣是瞧著連話都不敢說一聲。這個仇你不報嗎?你這輩子注定是逃不出去的,大事一天不成,我們家人就一天不得安寧,永遠東躲西藏,擔驚受怕的過日子。為了子孫後代你和我也要盡心”。
媺娖見影青隻是低頭不語,道:“你不願意,叫你姑姑勸你,你姑姑不成就隻有你妹妹你姥姥勸你了。”
影青連忙跪下道:“奶奶待我恩重如山,沒有奶奶一家子都餓死了。奶奶叫我做什麼,我肝腦塗地,粉身碎骨沒有不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