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評選最幸運的人的話,高妹蓮數第一,因為她是目前該地區第一個從四樓摔到地麵而毫發無損的人,並且因該事件成功如願休學。另一方麵,最倒黴的人則非文小藝莫屬。她不但突然患上失眠症,落個麵容憔悴的下場,模擬考試也全部考砸。老爹文半仙不但沒有表現出一絲望女成鳳的模樣,還變本加厲地慫恿她放棄升學的目標,安心學習風水玄學,以便不浪費了她的天賦。於是,最不稱職兼最無藥可救老爸的銜頭落在文半仙身上。
不過,怨不得文半仙會有這樣的想法,文小藝天生的本領是他從小渴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通過後天學習獲取得到的。對神鬼玄學特別癡迷的他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理運數,上天賦予一個人某種特殊的本領,必然要交予此人特定的使命。姑且不論使命為何,若然不按上天安排,必遭天遣。因此,當女兒文小藝第一次告訴他,死去的奶奶與她說話,他便斷定,女兒將來注定要過非常人的生活。這些非常人生活包括了去陌生人家裏幫人家找遺物,攔截殯儀館的車投訴裝錯了屍體,以及時常不經意間將遊魂野鬼領回家中。
目前文家裏的那一隻小鬼,據說模樣相當討喜可愛,可是脾氣實在不好,將文家弄得烏煙瘴氣不說,還嚇走文半仙的客人。根據文小藝的描述,該鬼魂一直都是怒氣衝衝,橫行霸道的,同時,不僅無視文半仙父子的符咒魔水,一味糾纏住文小藝,而且威嚇將文家住宅樓燒毀。經過三番四次驅鬼行動失敗之後,文半仙不得不慨歎自身學藝不精,隻好通過小藝與小鬼談判,盡量達成該心願,好送其安心離去。然而,與那小鬼進行溝通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每每不到一刻鍾,文小藝不是滿屋子奔跑逃竄,就是幹瞪眼氣個麵紅耳赤恨不得將對方掐扁。一段時間的折騰後,往往從小鬼那兒獲得的信息幾乎等於不知道,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來處,不知道死於何因,不知道為什麼找上文小藝,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隻有憤怒的情緒,除了那一句:領我回家。
死了的人不是升天就是下地,不是投胎輪回就是魂飛魄散。即使是遊魂野鬼,隻要不侵入其地盤,它們絕對不會騷擾陽間人。這個小鬼的情形異常特殊,說話即不是南方口音,也說不上是北方的,那語言要說像是某種帶了地方味道的中文,用語常常是命令式的,那吆喝出的‘賤婢’的稱呼,似乎也不是現代小孩的表達,白色的長袍與現代近代的殮衣全然不同。於是,文小藝一口咬定,小孩並非本年代的鬼魂!要領他回家談何容易!
頂著個大大的黑眼圈,文小藝見小鬼不在,難得清靜,趕緊撲到硬幫幫的床上,不顧摔痛了的肋骨,埋頭進枕頭中便要痛快大睡一覺。她已經有好多個夜晚都無法好好安睡了。小鬼窩在她的房間裏不是吆喝便是罵吼個不停,簡直沒完沒了。思及至此,文小藝順手抓來MP3,塞上耳塞,任由MP3裏的歌按次序播放,大大舒口氣後,閉上雙眼。有些縹緲的混音版歌曲比起小鬼的吼叫聲悅耳太多了,胡彥斌的紅顏——
。。。。。。
這笑有多危險是穿腸□□
這淚有多麼美隻有你知道
這心沒有你活著可笑
這一世英名我不要
隻求換來紅顏一笑
這一去如果還能輪回
我願意來生作牛馬
也要與你天涯相隨。。。。。。
嗟,有這樣覺悟的男人已經不存在了。疲憊的文小藝微微不屑歌詞中的描寫,有一句無一句地聽著,漸入夢鄉。
叮呤 叮呤
在朦朧中,鈴鐺聲陣陣,隨著身子一陣輕飄飄,文小藝感覺自己好似躺在一更硬的床上,有一陣怪異的氣味飄入鼻中,似焚香蠟元寶紙的味道。莫非老爸又在驅邪?都說了不要再惹那小鬼嘛!文小藝眼睛都沒睜開就謔地坐起來,一敲床板嚷嚷道:“老爸,讓我睡飽再弄好不好,討厭!”完畢,往後一躺。“砰”,後腦沒有如期枕到軟枕上去,而是撞到硬硬的木板上,馬上把文小藝的瞌睡蟲通通趕跑了。捂住後腦半天,她才皺著眉頭瞪開眼睛,正想把這歸咎給老爹文半仙,眼前的情景讓她驚嚇得滾落床,不,她所在的並非一張普通的床,確切地說是供停放屍體的床。因為,這是一間瓦頂房,旁邊一列規格相同的床上便是或蓋著白布或沒有任何遮掩的麵孔灰白僵硬的人體。
“哇呀——”
“哇呀——”
文小藝根本無法分清這是否還在做夢。盡管常常遇見鬼魂,她卻是一次都沒有單獨與屍體相處過的,況且還是這麼多的屍體,更何況有的是已經發出腐化的氣味。文小藝再次尖叫,但除了尖叫,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快醒!快醒!她忍住拚命掐自己的手,深信這隻是夢。令她驚恐的是,手的疼痛並沒有讓她脫離這惡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