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風麼?”
文小藝為事情的順利略感意外,急忙迎上去打算抓住他,卻被他躲開了,透明的魂魄飄忽不定,高大的身影若隱若現,陰涼的氣息朝她擴展而來。猛然間,文小藝收住腳步,眯著眼睛打量跟前的靈魂的麵容,不禁目瞪口呆。眼前是一張清秀卻陌生的麵孔,蓬鬆的燙卷發型,寬鬆的T-恤,補丁式牛仔褲,以及手上拖著的電吉他,由頭至腳扮都顯示他與她來自同一個世界。
迷路的孤魂?文小藝連忙將已經轉向別處,裝作沒有看見他。這是她一向的做法,不刻意招惹孤魂野鬼。她假意尋找東西,越過他,摘下一節竹枝,眼睛餘光留意到鬼魂正打量著她,同時聽見他在嘀咕:
“天空之城,為、為什麼古代人會這、這曲子?難道根本是蘿、蘿卜頭在抄、抄襲?”
鬼魂飄到她身邊,湊近她的耳朵,反複叨念:“吹、吹剛才的曲、曲子,吹剛、剛才的曲子。”
文小藝忍俊不住,這個家夥原來是個結巴,而且正在企圖幹擾她的思維,給她催眠呢。怎麼可以不如他的願呢。於是,悠揚的笛子再次飄蕩在竹林間。
“吹別,別的曲子,吹,吹別的曲子。”少年又在她耳邊噪舌。
別的曲子?文小藝極想扁他一頓,此刻除了天空之城,什麼曲子對嘯風都沒有作用。於是,她極不合作地反複吹奏天空之城,並朝竹林裏走去。不過,那鬼魂倒是有頂好的心腸,時而在她耳邊嘮嘮叨叨,提醒她注意路麵絆腳的東西,隻不過,那語氣讓人聽著極其不爽。
“留意你、你的蘿卜腿、腿,左邊有、有刺。”
“右邊有青竹、竹蛇,別害人家咬、咬、咬斷牙,皮、皮膚跟樹、樹皮一樣糙。”
“看,都說頭上有竹枝。嘖嘖,連頭、頭發都比別——人的差遠了,幸好我見、見到的都、都是美人,這裏實、實在是太、太妙了.”
“這、這女人,烏燈瞎、瞎火的也不怕鬼,待我嚇、嚇死你。”
少年飄到她的跟前,陰森森地做出純正的鬼臉,青麵獠牙,麵相破裂。雖然有心裏準備,文小藝還是著實被嚇一大跳,反射性地揚起手狠狠劈了下去。少年鬼魂閃躲不及,硬生生一分為二。
“吵死了。”文小藝隱忍已久,終於將脾氣爆發出來。
少年的魂漸漸融合恢複,伸手指著她嚷起來:“你,你,你看、看得見、見我?”
“我,我,我,不僅看,看,看得見你,還能搓、搓扁你。”文小藝嗬了嗬手,學他的結巴樣。
“你?”少年忽然飛離老遠,繼續嚷:“莫、莫非你是道姑?我,我可不不怕你。”
“哼哼,原來你怕道士收了你。”文小藝恍然大悟,道“那必定是做了違反陰陽界規條的事,心虛來著。”
“誰,誰心虛。小、小心本公、公子宰、宰了你。”少年連忙做出凶惡的模樣,可惜對見鬼魂如見蒼蠅的文小藝來說根本不能再起恐嚇作用,她豎起手指搖了搖,蠻不在意道:“首先,鬼魂除了能嚇死人之外,通常對活人做不了實質性的傷害,除非你是力量強大的怨靈。其次,導致年少喪命的緣由A天妒英才,B應天懲罰,C前世業障,看你這樣子比較像B項。明白不?B
for
Bastard。
“你,你是什麼人。”少年詫異得撲上前來,幾乎要揪住她的衣裳。
“嘿嘿,家住中國南方,祖籍廣東,在下文小藝,失禮失禮。”文小藝一抱拳。
“你也、也死了?附身在、在這女人的身、身體裏?”少年不太相信忽然伸手在她的臉上又捏又拍,好似她是一個玩具娃娃。
“啐,這身體就是我的。”文小藝拍開他的手,道“你是什麼鬼?”
“邢、邢梓煊,不,不對,我,我自己的名字,程逸。上,上海的。”他拍拍胸口。
“那邢梓煊是誰?”文小藝眨巴著眼睛。
“嗬嗬,SB一名,不,不足掛、掛齒。”他甩了甩頭。
“哦。”文小藝點了點頭,表示興趣不大,衝他誇張一笑道:“那,我還有正經事要辦,你原本該幹啥就幹啥去,後會有期。”
“你都,都還沒告告訴我,你怎、怎麼來的。你的笛、笛子聲引、引我來,反正,我沒、沒啥事,不,不如幫,幫你。”程逸。
“不用了,謝謝。”文小藝越過他,卻猛地站住,回頭盯了他半晌,眯眯眼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過一個十五六的漂亮男孩鬼魂,這麼高,紫衣裳的。”
“怎,怎麼沒有,那家夥還、還把我撞、撞了,要,要不是才,才初死,那家夥的能量會非常大。”程逸一揮手臂,十分不爽的樣子。
“在哪兒?”文小藝急切問。
程逸朝竹林北麵一指,竹林與外部群峰相連的方向。
竹林的北麵,是文小藝從未去過的地方,平常各式竹子繁密交錯,荊棘雜草叢生,相對於熟悉的禦風石屋所在的東麵,綾羅院方向的南麵,瀑布、山洞所在的西麵,北麵對她而言著實是陌生而神秘之地。由於這個方向延伸至高山峻嶺,平日裏,時而從山嶺那頭傳來野獸的聲音。證明北麵也算是個危險的地方。倒是嘯風曾試過從一巨莽的肚中逃生,從那以後,對於野獸,他便是當作寵物一般地隨意捉來關押在山莊裏,於是,會潛入竹林覓食的野獸越來越少。
剛出了殼的靈魂,隻隨逝去前最後的意識願望做出相應的行為。嘯風去北麵究竟要做什麼呢?文小藝在程逸的帶領下,走入這個地方,途中不斷與阻擋的竹枝打架。不用看也知道,臉肯定花了。同時,一些小小的蚊蟲蒼蠅盡跟隨而來,找著機會就要吸她的血。一個不留神,脖子上便被不知名的小蟲子狠咬一口,皮膚迅速隆起一塊,刺痛難忍。掙紮著走了幾分鍾,似乎再也無法前進了,隻因前方伸手可觸的僅剩長滿尖刺的荊棘類植物,人走的路至此被中止。
“喂呀,程逸,你不是說要幫忙的麼,那就請你給找找他,他的名字叫嘯風。”文小藝衝他旁邊的鬼魂請求道,“而且千萬把他帶到這裏來。”
程逸卻搖頭擺手,萬分地不樂意,道:“我精、精神上支持你,跟這裏的鬼打、打交道可是危險又、又艱苦的差使。一個不、不留神、魂都沒、沒了。”
膽小鬼!
“給我找找有別的路沒!”文小藝口氣不太好地推了他一下。
程逸倒也沒介意,馬上回應道:“這,這倒是可、可以的。”語畢,馬上飄走。
文小藝見他走遠,便找了塊石頭坐下歇息。原先還酥軟無力的身子在出過汗之後更加難受,脖子被咬的地方也正叫囂,瞌睡蟲更是在此刻無端爬了進來,侵占她的意識。不一會兒,文小藝終於堅持不住,靠在石頭邊上睡著了。
朦朧中,她聽見了敲鑼打鼓的聲音,歡慶喧鬧。是夢,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夢中,站在一大群人中,看著前方豔紅的的兩個身影相互對拜。猛然間,她才意識到,這是拜堂的場麵,當新郎的臉轉向賓客時,冷冷淡淡,沒有一絲興高采烈的姿態。文小藝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不由得笑了,這個新郎官居然是嘯風。他可以好好活著,還娶妻了。當他捕捉到她的視線時,卻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她隻是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