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奔喪遇險(2)(1 / 3)

曾國藩待年輕人坐下後,又吩咐荊七:“叫酒保速來幾盤葷菜,外加一斤‘呂仙醉’。再上一盤素菜、半斤水酒。”

須臾間酒保端上酒菜來。曾國藩叫荊七滿滿地給客人倒一杯酒,然後自己舉起酒杯來,說:“鄙人因重孝在身,不能用烈酒葷腥,借這水酒素菜,聊陪壯士喝兩杯。”

年輕人並不多謙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壯士真豪俠之士。”曾國藩又叫荊七篩酒,問,“請問壯士尊姓大名,何處人氏?青春幾何?”

“在下姓楊名載福,字厚庵,長沙縣人,今年三十歲。”

曾國藩頻頻頷首,不待楊載福發問,便說:“鄙人在武昌一官員家教公子讀書,上月老母不幸去世,現回湘鄉為母親辦理後事。”

“原來是位飽學先生,載福失敬了。”楊載福說著站起來重施一禮。

曾國藩連忙叫他坐下,又勸他喝了一杯酒。

“楊壯士舍己救人,品德高尚,且氣力之大,鄙人從未見過第二人,壯士能賞光應邀,鄙人很是感激。請問壯士,你這般神力是如何練出來的?”

“承老先生誇獎,實不敢當。”楊載福放下杯筷,恭敬地答道,“載福生在放排人家。父親經營一輩子排業,隻因生性仗義疏財,家中並未落下積蓄。載福小時,父親曾請了一位先生教我讀書識字。怎奈載福不上進,所愛的是跑馬射箭、使槍弄棒。父親想到排上常年要請武師保鏢,不如幹脆讓我棄文就武,於是請來南北武林高手,教我武功。我在師傅們的指教下,略有長進,十八歲便開始隨父闖蕩江湖,見過一些世麵,也會過不少強盜英雄。前年父親棄世,便自己單獨放起排來。”

曾國藩一邊聽楊載福講話,一邊細細地端詳他。見他雙眼烏黑發亮,正應相書上所言“黑如點漆、灼然有光者,富貴之相”。左眉上方一顆大黑痣,又應著相書上所言“主中年後富貴”。對於相書,曾國藩既相信又不全信。他喜歡相人,好將別人的長相去套相書上的話,同時,他又看重此人的精神、氣色、談吐舉止,尤其看重其為人行事。將兩方麵結合起來,去判斷人之吉凶禍福。眼前這位楊載福,憑著他多年的閱曆和相人的經驗,兩方麵都預示著前程遠大,隻可惜埋沒在芸芸眾生之中,得不到出人頭地的機會,應當指點他。曾國藩待楊載福說完後,問:“目今兵戈已起,國家正需要壯士這等人才。不知壯士肯舍得排業,去投軍麼?”

楊載福答:“父親從小就跟載福說過: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也常想,倘若這點能耐能被在位者賞識,為國家效力,今後求得一官半職,也能告慰先父在天之靈了。”

“好!有誌氣!”曾國藩高興地說,“鄙人與湖南巡撫有一麵之交,我為你寫封薦書,你可願去長沙投奔駱大人?”

“願意!”楊載福站起來,爽快地回答,“盡管長毛正在圍攻長沙,別人都說長毛厲害,但載福不相信,我偏要在炮火之中進長沙。”

荊七從酒保處借來紙筆,曾國藩寫了幾句話,用信封封好,交給楊載福。楊載福鄭重地接過信,藏在貼身衣袋裏,然後對曾國藩倒身一拜:“老先生在上,受載福一拜。今生若有個出頭之日,定然不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載福這就到排上去料理一番,三五天之內即赴長沙投奔駱大人。”

說罷昂首下樓而去。曾國藩即命荊七與酒保會賬,然後也離開了嶽陽樓。

擺棋攤子的康福

曾國藩從嶽陽樓上下來,想起無意間結識了一位本事出眾的江湖好漢,又給他指引了出路,心中甚是快樂,一個多月來喪母的悲戚暫時淡忘了一些。看看離天黑尚有個把時辰,便信步來到嶽州城的鬧市區。隻見三街六市,人來人往,百行百業倒也齊全。十字路口一家當鋪門前圍著一堆人,地上攤開一張紙,紙上畫著橫豎交叉的格子,上麵布著幾顆黑白棋子。原來是街頭對弈!曾國藩年輕時有兩個嗜好:一個是吸水煙,一個是下圍棋。後來,水煙戒了,對圍棋的興趣卻始終不減。隻是在公事忙時,盡量克製著少下。自從六月份離京以來,兩個多月沒有下圍棋了,今日一見,如同故友重逢,饒有興趣地駐足觀看。

棋局上首坐的那人,在二十三四歲左右,臉色蒼白,滿臉胡須猶如一叢茅草,衣褲皺皺巴巴的,像有半年未換過了。他的腳邊用石塊壓著一張紙,上書:“康福殘局。勝一局收錢十文,敗一局送錢二十文。”原來是個擺棋攤子的。曾國藩正想走開,卻想起看了這樣久,卻一直不見二人動過一子,感到奇怪。再細看一眼,隻見康福執黑,執白的人一枚子舉在半空多時,不能將它定在何處。曾國藩替那人著想,越想越驚異,這黑子居然無從攻破!他開始對這位擺棋攤子的康福另眼相看了:棋藝不錯,看來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正思忖間,人圈外有人在大喊大叫:“誰敢在我的地盤上逞威風,趕緊識相點滾開!”說著便分開眾人,衝了進來,後麵跟著三個惡狠狠的打手。康福抬起頭來,望了來人一眼,說:“大哥,你不認識了?前天在橋邊你還跟我對弈了一局。”說罷站起來。圍觀的人見勢頭不對,都紛紛散開。

曾國藩這時才看見康福的布鞋頭上縫了兩塊白布,這是沅江、益陽一帶的風俗:為死去的父母服喪。

“誰跟你下過棋?不要胡扯!”闖進來的人一臉凶惡,“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在我的地盤上做了半天買賣,居然可以不經過我的允許,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