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京大火(6)(1 / 3)

話音剛落,從後麵走出八個穿戴體麵的衙役,每人捧著一個木盤出來,盤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套嶄新的二品武官袍服,袍服上放著八頂紅纓傘形帽,特別是帽頂上那八顆起花珊瑚珠,在陽光下閃著光彩,令宴席桌上的人眼紅不已。“弟兄們,為郜將軍等人的受封滿幹三杯!”李鴻章說著,帶頭舉起酒杯,與郜雲官等人笑吟吟地幹杯。所有喝酒的人一齊騷動起來。他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全然不明白自己已坐在斷頭台上。

看看大部分人都已醉得差不多了,李鴻章向程學啟丟了一個眼色。隻聽得一聲衝天炮起,後花園裏忽然從天而降數不清的淮軍士兵。他們一個個全身披掛,手執利刃,並沒有費很大的勁,兩千顆人頭就落了地;與此同時,主賓席上那四王四天將,早已一齊到閻王殿裏報到去了。李鴻章端坐在凳子上,麵露微笑,如同看戲似的觀看著眼前這幕人間慘劇。程學啟大聲獰笑,他很得意,也很開心。黃翼升心中不忍,他難以明白李鴻章的心思,殺降不仁,連這點都不懂嗎?戈登橫眉怒對,他對李鴻章如此公然背信棄義十分憤慨。他終於不能忍受,霍地站起來,指著李鴻章的鼻子大罵:“流氓,我要向全世界控告!”說罷,氣衝衝地走了。

“中丞,戈登說得出做得出,他真的會控告的。”望著戈登的背影,黃翼升有點心怯地對李鴻章說。

“讓他控告去吧!這是中國,不是他的大英帝國!”李鴻章開懷大笑起來。

我們還是各走各的路吧

李鴻章的話說對了。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戈登以殺降之罪來控告李鴻章,真個是告狀無門。他四處鬧了一陣,各方反應都很冷淡,自己也覺得無趣,最後便以名譽受到損傷為由,揚言要辭去常勝軍的首領之職。李鴻章還要靠戈登的洋槍隊收複無錫、常州,不能太得罪他了,於是一方麵向美、英、法等國駐上海使團發一個文告,說明戈登本意是要寬赦降將,殺降時未在場,係中國人自己決定的,與戈登無關;一方麵又給常勝軍發了六萬賞銀,其中一萬給戈登本人。戈登既保護了名譽,又得到厚賞,便再也不告狀、不辭職了。

李鴻章軟硬兼施駕馭戈登的手腕,得到了官場的一致稱讚,曾國藩對此深為滿意。在一次早餐席上,他欣喜地對幕僚們說:“少荃算是曆練出來了。馭洋人沒別的訣竅,就在於軟硬兩手交替使用,運用得法。去年總理衙門來文,說赫德建議從英國買一支裝備精良的艦隊,詢問我可不可以采納。我回信說很好。赫德和英國政府不外乎想借此賺一筆錢,這錢給他賺嘛,艦隊買來後對我們的好處更大。後來,赫德便委托李泰國去買。李泰國用兩百萬兩銀子買了七隻輪船,一隻躉船。不想李泰國暗藏野心,想控製這支艦隊,竟私自和英國海軍上校阿思本簽訂了為期四年的合同,說明阿思本隻服從他李泰國轉達的中國皇上的命令,他人不得幹預。阿思本就擅自在英國招了六百個水手。總理衙門先是不答應,聲明隻能服從中國官員的節製。阿思本於是揚言,如果不讓他指揮,就把艦隊帶回英國解散。諸位,這個阿思本橫蠻到了何等地步!我們花的銀子買來的艦隊,他有什麼資格解散?可是總理衙門竟然向阿思本妥協,承認他的指揮權,真正糊塗到家了。我得知此事後,立即上書恭王,寧願將兩百萬兩銀子白白丟進海裏,也不能接受阿思本的無理要求。後來恭王接受了我的意見,退了船,雖隻收回五十萬兩本價,到底氣還是爭回來了。這件事有兩個階段:前階段,明知洋人要從中漁利,我睜隻眼閉隻眼,讓他去賺錢,這就是軟;後一階段,洋人想騎到我的頭上來,那就絕對不能答應,這就是硬。少荃算是學到手了,看來他今後可以和洋人打交道而不會吃大虧。”

幕僚們遂一齊稱讚:“這全是中堂大人栽培得好!”

曾國藩既為門生得其真諦而高興,又因這個後起之秀咄咄逼人的氣勢,而為自己的弟弟擔憂。應該說,李鴻章收複了蘇州,已給圍攻金陵創造了極好的形勢,老九為何不能抓住這個大好時機,一鼓作氣將金陵拿下呢?倘若李鴻章收複了整個蘇南,到那時,老九即使想得攻下金陵的首功,朝廷怕也不會答應了。一定要盡力促使他早日成功!恰好康福近日從贛北回來,曾國藩便命他和趙烈文帶著二十萬兩餉銀前去金陵,竭力協助老九。

對康福和趙烈文,曾國荃一向是尊重的。在他們的幫助下,攻城的部署作了調整。正在這時,李臣典、蕭孚泗帶著從湖南招募的三萬新勇前來,吉字大營擴大到了五萬,再加上長江水師二萬,水陸人馬共七萬,雖不能將金陵城鐵桶般包圍,但主要通道已完全控製住了。

打入城內的細作不斷傳遞出重要情報:李秀成雖然被封為真忠軍師,留守城內調遣各王,但同時洪秀全又封了大大小小的王兩千七百多個。封王之多,史無前例!洪氏家族,連夥夫、門房都封王,善於鑽營的小人,用幾十兩、百把兩銀子賄賂洪仁發、洪仁達等人,也可以得到王的爵號,而許多勞苦功高的人反而封不到王,人心大不服。後來洪秀全也知封王太多太濫,就將沒有戰功的人改封作小王,兩字相連寫作“”。那些被封作的人也不樂意。整個天京城內,政治混亂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李秀成麵對這個棼亂如麻的局麵一籌莫展。隔幾天,又傳出洪秀全封楚天義康祿為楚王,負責十三門防守總調派的消息。康福聽了暗思:這個楚王康祿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弟弟。太平天國的失敗已成定局,金陵城的攻破隻是早晚的事,作為兄長,豈能眼看胞弟麵臨滅亡而坐視不救?應該到城裏去走一趟,勸說弟弟懸崖勒馬。不過,康福也深知弟弟的脾性,不對此行抱過高的希望。於是,他瞞著曾國荃和趙烈文,化裝成一個普通百姓,從通濟門混入了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