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雞巴洋槍隊,休想在爺爺麵前耀武揚威!”劉連捷在罵。
看到手下將領們如此齊心,曾國荃大為歡喜,他宣布:“明天各營推薦三十人,我要從中挑選一千人出來組成敢死隊,三日之內務必拿下地堡城。各位回去告訴他們,待金陵打下後,敢死隊每人賞銀五百兩,戰死者撫恤銀一千兩。”
曾國荃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訓。他最佩服胡林翼的三如:愛才如命、殺人如麻、揮金如土。但第一條他做不到,後兩條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果然這一著有效,各營營官爭著報名。坐在一旁的趙烈文冷靜地開了腔:“弟兄們浴血奮戰的成果不能讓別人便宜得去,自然是對的,九帥重賞敢死隊,更是豪傑之舉。但我以為,使氣用事,蠻攻蠻打,三日之內必不能拿下地堡城,要吸取過去的教訓,改蠻打為巧取。”
“惠甫,你有什麼巧法子?快說出來。”曾國荃催道。
“龍脖子堡壘仗著它居高臨下的地勢,使我軍損失慘重,的確可惡至極,然又不可仿照四麵包圍打山上石壘的辦法,因為它與城內緊緊相連,圍不住。”趙烈文皺著眉頭,慢慢地說出他的辦法,“因此我們還得正麵進攻。古時打仗,兩軍對壘,一手持矛,一手持盾,矛攻盾擋,各自有它的用處。賊在石壘中,炮為矛,壘為盾,可攻可守,我軍隻有炮而無壘,也就是說隻有矛沒有盾,我們要造盾。”
“造盾?”李臣典丈八金剛摸不著頭,“炮子打來,你什麼盾擋得住?”
“祥和兄,你聽惠甫說下去,我想他的盾一定不是用牛皮做的。”康福說。
“當然不是牛皮。”趙烈文笑道,“我們也築一道牆。”
“隻怕是牆未砌好,人都被炮子打得死盡了。”朱洪章插話。
“大家莫著急,聽我說完,看我的主意行不行。”趙烈文仍舊不慌不忙地說,“我們學鄉下人編竹籬笆的辦法,用蘆葦、竹枝和木條編織幾十個丈把長、八尺高、兩尺厚的籬笆,然後再將稀泥調好塗在上麵。這樣就成了一堵厚實的牆。再在下麵裝幾個輪子,人在後麵推著它向前走,大炮跟在後麵。這竹籬笆不就是盾嗎?”
“惠甫這個辦法好是好,但它能擋得住炮子嗎?丈把長八尺高二尺厚的籬笆,即使裝輪子能推得動嗎?”康福提問。
“二尺厚的籬笆,炮子可以擋得住,開花炮擋不住。”曾國荃說,“八尺高不必要,做五尺高就行了,長子稍微彎彎腰也能擋住。為了減輕重量,還可把一丈長改為七八尺長。”
“九帥說得對。”見曾國荃支持,趙烈文高興,“籬笆牆能擋炮子,不能擋開花炮。這半個月來長毛沒有打一發開花炮,我估計是開花炮不多了,故可用籬笆牆。其他尺寸,都按九帥說的減下來。”
許多將領都說這個辦法可以試試,曾國荃便命趙烈文趕緊監製。
次日,十五個高大結實的滾動籬笆牆製成了,由彭毓橘等人率領的敢死隊也已組成。第一批敢死隊三百人推著五道活牆向地堡城前進,在離堡三百丈遠的地方停下來。堡裏的太平軍不知湘軍推的是何物,密集的炮子射過來。隻見炮子打在籬笆上,發出“撲撲”的響聲,全讓籬笆給吞掉了。湘軍得意了,忙裝設炮彈。一發發開花炮彈開始在地堡城旁邊轟炸,有的籬笆又大膽地推進五六十丈,炮彈打碎了部分石塊。地堡城指揮官沐王何震川命令打開花炮。正如趙烈文所猜測的,堡內的開花炮彈已不多了,不到危急時不用。開花炮彈果然厲害,一發炮彈打過去,籬笆立即被炸開一個大窟窿,後麵的湘軍跟著死了一大片。敢死隊員們嚇怕了,走在前麵的籬笆又退了回來。幾十個開花炮彈打過來,五個籬笆牆炸得稀巴爛,三百名敢死隊員也死去多半,彭毓橘的半邊耳朵被削去,血流滿麵。趙烈文臉色灰白,擔心曾國荃會狠狠地訓他。誰知曾國荃凶惡地下令:“第二批上!”第二批三百敢死隊員個個心怯,麵麵相覷不敢貿然向前。劉連捷提著大刀跳出,手起刀落,旁邊一根木樁劈成兩截,打雷似的吼道:“都給我向前衝,有後退不前的,就是這根木樁!”敢死隊被鎮住了,隻得提心吊膽地推起籬笆向前走。老遠地,炮就打起來。地堡城裏又射出幾發開花炮彈,有兩個籬笆牆被炸爛,劉連捷督促後麵三個繼續上。三個籬笆牆慢慢向前推著。奇怪!籬笆上隻傳來“撲撲”的響聲,再也聽不到開花炮彈的炸裂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