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檀薇點頭,“你派人去我府上帳房支取。”
“是。”老板連連點頭哈腰,“我這就著人,替小姐打包起來。”
“嗯。”檀薇點頭,“最近,店中可有上好的琴師?”
“之前,倒是來過一個,隻是此人架子太大,要的價太高,沒有談成,便走了。”
“此人叫什麼名字?”
“岱廣。”
“家住何處?”
“並無家,四海飄遊,像是個無家無業之人。”
檀薇又“哦”了一聲,卻在心中將此事記下,她曉得世人中不凡高者,因為技術藝超凡脫俗,反而為一般人所不容,倘若埋沒,那便不好了。
檀薇買到稱手的琴,從鋪子裏出來,一路正要往家裏去,忽聽到遠處樓上一陣弦聲傳來,她心為之動,不由住步,抬頭看去,卻見那高樓之上,一男子白衣勝雪,正雙手拂動琴弦,那琴音淙淙錯錯,絲毫沒有世俗的氣息。
“你們且先回去。”檀薇動了興致,一定要過去瞧清楚。
“夫人,”管家勸阻,“這隻怕不好吧?小姐如今比不得從前。”
“有什麼不好?”檀薇眉頭微微皺起來,“我偏要去瞧個清楚仔細。”
管家自小看著檀薇長大,明白她的心性,隻能由著她。
檀薇一步步朝那座樓上走去,拾級上樓,在頂層裏,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男子,清俊得有如一張畫,坐在琴桌後。
檀薇沒有說話,隻是一個人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
仿佛能看到他的心裏去。
然後,檀薇轉身走了。
身後又是一陣琴聲響起。
檀薇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仿佛什麼都沒有帶走,什麼都沒有留下。
管家莫明其妙地看著她。
自家小姐喜歡做莫明其妙的事,他知道,但小姐這也太莫明其妙了。
回到家裏,檀薇脫掉衣服,吩咐丫環抬了香湯來,沐浴更衣,然後操琴一首,自己將琴譜記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裏總是出現那個男子的身影,檀薇想了想,站起身來,正欲再度出去,何真卻掀簾而入:“薇兒。”
檀薇愣了愣,下意識地將手中琴譜掖到身後,何真目光一閃,卻沒有說什麼。
“夫君,我想出去一趟。”
“薇兒。”何真將她叫住。
檀薇站住腳。
其實,何真好想告訴她,想告訴她,有什麼事可以告訴自己,隻是看檀薇這模樣,似乎不太相信他。
檀薇想了想,到底將手中的琴譜遞給他,何真將琴譜拿在手裏,仔細地瞅著。
不懂。
看不明白那上麵寫的是什麼。
其實也怨不得他,他雖然文武雙全,但於樂理上卻是半點不透,有時候甚至想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用。
“你拿這個,去給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檀薇定定地看著他,決定同他說實話,“我隻是相信他,相信他能看懂我的琴譜,相信他能彈出我寫的曲子,相信他能讀懂我的心。”
“可我是你的夫君。”何真有些氣惱。
檀薇低下頭,她和何真的成長環境完全不同,她自小飽讀詩書,才學驚人,按著何真人也不差,隻是這些年走南闖北,見多了人情與世故,不太喜歡子無虛有的東西。
“你不喜歡。”檀薇輕輕地歎,“你不喜歡,我也不勉強你,隻是何苦攔我?”
“我不是攔你。”何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嫉妒?是羨慕,還是別的?
“我就出去一會兒。”檀薇到底是邁步跟了出去,何真又不好跟上去,心中懊惱。
揣著琴譜,檀薇的腳步邁得快極了,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一定可以解她心中諸多疑惑,而且,他的心裏藏著奇怪的東西,很奇怪。
隻是,當她趕到妙音樓下時,那個男子卻已經不在了,樓中空空如也,隻有一張琴,檀薇悵然若失,走到桌邊,將琴譜輕輕地擱下,然後坐在琴桌邊,伸出雙手,輕挑慢攏,一曲琴音自指尖流瀉而出。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矜,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廓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跟著檀薇跑出來的何真驚呆了。
他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的妻子那種模樣,千種柔情,萬般相思,隻是與從前的她大為不同。
奇怪了。
他們明明是夫妻,為什麼她的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不告訴他,跑出來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這算什麼?
何真懊惱得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