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武掛電話的時候還不忘扯了一通,話筒彼端“嘟嘟”的忙音,讓人想抓狂。
武哥,你薑妹我隻是想說句話啊!
太坑爹了!
我在床上又發了一會兒愣,想起昨天陸文雋應諾我的,他說,今天涼生就可以出院了。
走下床,看著偌大的房子,還有床頭櫃上這所房子的鑰匙,我想,我大概應該找個時間把這房子退還給天恩。
這是天佑的房子啊,這裏的一櫥一櫃,一條毛巾,一個皂盒,哪怕是一個極小的物件,都殘留著他的影子。
而今時今日的我,再也配不起他給的這些好。
眼淚湧出眼眶的前一刻,我狠狠地將自己的臉埋到了洗手池裏,狠狠地搓。
原來,冷水的作用很妙,可以抑製住人的眼淚啊。
我去醫院之前,給花店裏的助手薇安打了一通電話,說是這兩天有事,讓她和店裏的人多照看,又給北小武發了一條短信。
對短信的內容,我猶豫再三。
思忖了很久,隻拚出四個字:涼生安好。
想了又想,又在後麵補充上:其實,我以前轉告給你過涼生回來的消息,但是你手機總是停機。我們都很想你,早些回來吧。另外,你的傷勢重不重?需要錢的話,跟我說。
我發出這條短信後,就將手機扔在了床上。
因為要去醫院,要去見陸文雋,要去看涼生……我現在的心情比較淩亂。我擔心這條短信發出去之後,北小武會跟火燒了屁股的峨嵋山猴子一樣,將電話撥打回來,而我此刻,根本無力應付。
嗯,短信裏,我沒有告訴北小武,因為涼生的一場子虛烏有的大病,讓我得知了我和涼生居然沒有血緣關係。
這樣子,或許,對我們彼此都好。
在一個既定的結局麵前。
6 你現在不狠心分手,將來會紅杏出牆的!
這段日子,習慣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去麵對任何事情。
前番因陸文雋而起的天塌地陷,隻有我自己知道,北小武在外地,金陵因為家事請了長假,去了美國探望父母。
沒有朋友在身邊的時候,一切隻能自己獨力承受。因為有安慰,因為有依靠,所以可以放任自己沉溺悲傷,自怨自艾,人也矜貴。
可如果朋友不在,沒有安慰,無可依靠,也就隻能大爪子一揮擦掉眼淚,說一句“其實老娘我很強”,自我安慰,自我修複,並狠狠地自強不息。
我發現自己最近心得頗多,在心理研究方麵碩果累累啊。
從公寓走出來,經過花店時我並沒有進去,而是一直向醫院走去,倒是路過那個書報亭時,我不自覺地停住了步子。
城市中人們最津津樂道的就是那些明星富豪的坊間傳聞,所以天佑同學總是能隔三差五地上上小報的頭條,甚至連他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都不能幸免。
不過今天的報頭似乎有些詭異,用的居然不是他的花邊新聞,隻是我看不太清,也不敢去看——昨晚噩夢中的場景和此時此刻多麼相像啊。
秋天的街道,凋落飄零的桐葉。
車水馬龍的街道,匆匆忙忙麵無表情的行人,沒有人肯停下腳步——這些無不讓我內心惶恐,生怕下一秒,夢中的劇情會在現實中上演。
我慌忙轉身,從報亭前走開了。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嘲諷的聲音,驚出了我一身冷汗。
他說,啊呀,真沒想到啊,薑生,你也有今天哪!想知道天佑的消息,居然隻能依靠這路邊不著調的報紙。
他上輩子一定是冰神,所以今生所到之處無不透出一股瘮人的冰冷。我不必轉身,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已經夠我重感冒倆月的了。
我鎮定了一下,回頭。
程天恩端坐在輪椅上,離我的距離不遠不近。他滿臉笑容,明朗動人,黝黑深邃的眼睛裏似乎隱隱吹著秋天裏的長風,隨隨便便一舞,便是碧波搖曳。
作為一個不算標準的顏控,我其實很愛這張天使一般的臉啊!
怎麼可以有人長著一張這樣的天使麵容啊?美得像是神話中的水仙少年,帶著一份恬美,卻又有一種凜冽,嘴角勾著壞笑,眼睛裏閃著無辜的光。
可是當這張天使一般的臉標注上“程天恩”三個字的時候,我就想將其踩到腳底下,狠狠地踹三腳,左腳三腳,右腳三腳,再吐他口水!
天恩見我沉默,嘴角就勾起一絲笑,說,薑生小嫂嫂,我哥隻是離開了,又不是死了,你幹嗎一臉喪夫的表情啊?
嫂你姐夫啊!喪你姐夫啊!我心裏暗罵,卻也迅速計算了一下我和程天恩的距離,然後又迅速掃了一眼他身邊的助手,眼睛的餘光又極速地掃了掃周圍。真是!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嗎?
刷——我攔下一輛的士,吱溜一下,我用衝刺的速度逃離了魔鬼天恩的視線,衝進了的士車廂——師傅,去清遠醫院!
的士一溜煙地離開了,隻剩下驚愕在大街上的程天恩和他的助手。
長街那個秋風,黃葉那個飄零。
我在車廂內長舒了一口氣。
我又不是受虐狂、受氣包,有腿有胳膊會逃跑,幹嗎非要原地站好被他奚落?!這段日子重壓的敲打鍛造,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他用小手指戳戳,就會倒地痛哭的女孩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也打的時代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得過就死命打,打不過就飛速跑。
正當我在車廂內自鳴得意時,司機突然開口了,他說,姑娘,跟你男朋友鬧別扭了?
我說,啊?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說,我剛才偷瞧了,你一上車,你男朋友差點從輪椅上撲下來!那表情痛苦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