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似的,落了下來。
隻是那一眼啊,我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剛才的病房裏,情況大概是這樣吧:
在涼生醒來那一刻,未央應該是喜極而泣的。她沒有撒謊,這段日子裏,她確實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涼生,雖然請了陪護為他擦身、更衣,但更多的時候,是她輕輕地為他擦拭漂亮的雙手,陪他說每一句他都聽不見的話。
終於,他醒來了,張開了眼睛。那一刻,她想必是不顧一切要去抱著他痛哭不已的。
那種本來以為會失去,卻終於守住了心愛的人的心情,多麼糾纏,我此時此刻已然體會到了——在我在病房門外看到涼生康複的那一刻。
可是,就在她轉身為他倒水,準備喊醫生的時候,涼生很不應景地問了一句,薑生呢?
他應該是無意的吧?
或者隻是因為我們相依為命太久,提及對方已變成了一種習慣?
又或者就好像以前人們見麵了習慣問一句“吃了沒有”?
……
這一切都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涼生他真的“康複”了,真的沒事了,真的可以對著我笑,可以看每天的太陽,每天的雲朵,每天的人來人往了。
我抑製住了眼淚,呆呆地,卻又小心萬分地在門後麵看著他的影子。
麵對未央的質問,他一言不發,他一直都是一個不擅長掩飾的人,從小到大。
未央突然笑了,笑得那麼淒涼,她仰著臉,說,涼生,你就連編一個謊話騙我的力氣都不肯花嗎?
涼生抬頭看了看未央,有些於心不忍,他說,未央……
未央就哭著撲倒在涼生懷裏,抱著他的腿哭泣。他坐在病床上,她跪哭在病床下,滿臉淚水。那麼驕傲的她,從小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的她,在涼生麵前哭得稀裏嘩啦。
她說,涼生,求你騙騙我吧!就像別的男朋友騙他們的女朋友那樣騙騙我吧。你騙騙我,你的心裏根本沒有薑生好嗎?求你騙騙我吧!涼生……嗚嗚嗚……
此時,她像一泓柔軟的春水,像一隻驚恐的小鹿,像一個迷路的小孩,而涼生是她唯一的慰藉。
迷蒙如霧的雙眸,淒涼如冰的眼淚,癡癡纏纏不再強硬的語氣……這樣的未央,我是第一次看到,涼生也是第一次看到。
這一刻,饒是百煉鋼,也化成繞指柔。
涼生的肩膀微微抖動著,他低下頭,看著懷裏哭得像失去了糖果的孩子般的未央,眼眶微微地紅了,他仰起頭,像是要抑製住將要流出眼眶的淚水一樣。
最終,他再次低下了頭,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堅定,像是應諾了未央的哀求,又像是在告誡自己,一字一頓地說,別傻了,未央……薑生……她隻是……我……的妹妹……我……最親的……親人……
說完這句話,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落在未央烏黑的頭發上,也落進了我的心裏。這是別離了少年後的涼生,第一次在我眼前落淚。
話語如刀,眼淚如鹽。
我的心,就像被刀割過又浸入了鹽水之中,那麼痛。
我在門外,緩緩蹲了下來,哭得無法正常呼吸,卻不得不捂住嘴巴,生怕發出太大的聲息,驚擾到屋子裏那份來之不易的美麗。
我們總要不停地作這樣的證明,證明我們彼此不在對方的心裏。不是證明得讓別人相信,而是要證明到讓自己去相信。
未央揚起臉,看著涼生,笑了,帶著微微的悲涼,很顯然,在她看來,涼生這番話並不值得她去信任。
她突然對涼生說,涼生,我們結婚吧!
涼生愣在病床上,我停住了哭聲,愣在了病房外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未央說,涼生,我們結婚吧!
她拖過涼生的手,仰起頭,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娶我!放你自己,也放薑生一條活路吧!你們是兄妹,怎麼可能有結果啊?!
她哭著說,涼生,你瞧,我都不去求你愛我,我隻求你娶我!我不同她去奪你的心,我奪不了,我知道啊!可是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我隻要你在我身邊!
她哭著說,涼生,娶我吧!你的心給了誰我不在乎,我也在乎不過來,更不敢去在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