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帖·醉紅妝(1)(1 / 3)

——花自飄零水自流。

楔子 禁忌

出院第一天,深夜夢醒,再次夢到祖父,夢到我們分開的那年夏天。

祖父曾說,你們會令整個家族蒙羞啊!

十九歲那一年,血正熱,我可以不管不顧,哪怕遭天譴,可是卻不忍心我視若生命的女孩遭受半句非議。

於是,就這樣,那個夏天,我離開了你。

以失去記憶的名義,以走失的方式。

一晃五年時光。

有些愛,是禁忌。

從開始,就知曉。

遺憾的是,這麼多年,我克製得住自己的人,不去看不去見,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不去念。

我想,病房裏大病初醒那一刻,我大概是喊了你的名字。

於是,便是一場一觸即發的爭執,未央的爭吵,未央的眼淚,未央最後的服軟……她說,我們結婚吧。

她哭著說,你可以不愛我,我允許你把她放在心裏一輩子啊。我們結婚吧!這是對薑生和天佑最好的成全!

原來,我愛你這件事,不隻需要逃避,還需要成全。

嗬嗬,這是多麼荒涼的笑話啊。

未央含著淚水質問我,她說,涼生,你想想薑生懷著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讓這孩子沒父親嗎?

那時那刻隻覺得,利刃穿心,也不過是這個滋味而已。

我該多愛這個小孩,我是他的舅舅;可是我多想愛這個小孩,以父之名……或者是,我該多麼嫉妒他的父親,他帶走了我這輩子視若生命的人。

可這些情緒,我都不敢讓自己有。

因為,作為一個男人,我可以放肆地去愛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我想愛的女人。可作為一個兄長……道德、人倫、法製、責任、從小所受過的教育……這一切都注定了,對你泛起的哪怕一丁點兒思念,都讓我充滿了巨大的負罪感。我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外表雲淡風輕,內心卻無比齷齪,這讓我日夜難寧……

窗外風很大,臥室的窗簾翻飛,如同離人揮別的衣袖。

桌上的病曆翻飛到地板上——醫生檢查說是誤診……

此刻,夜冷,天微寒,有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在我的四周,這是一種男人特有的警覺,我總感覺有一種不對的氣氛潛伏在四遭……

起身,關掉窗戶。

手指上,是一道淡若紅線的傷口,猙獰妖豔。

我很遺憾,這輩子,都無法成為那個可以對你道晚安的人,所以,我用一輩子,默念在心裏,道一聲“晚安”。

晚安,我的女孩。

晚安。

如何卻是,晚晚難安?

14 酸棗樹下,那個熟睡的少年如同畫中仙。

涼生出院第四天,這個城市進入了入冬的第一天。雖無白雪飄零,卻已感覺到空氣中微微有了凜冽的味道,好在南方的城市,這種季節感不算強烈。

對於花店來說,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都是在百花叢中度過的。

碧綠。鮮紅。

雖然,這幾個月,我的生活經曆了一連串的致命打擊,但花店的生意非但沒有一瀉千裏,反而出其不意的好,搞得我都打算拖著病體將花店給上市了。然而,此時此刻,我已萌生了放棄花店、離開這座城市的念頭,隻是因為生意太好,且花店的一半屬於金陵,便也不好意思自作主張直接將它關掉。

母親的祭日在五月裏,所以,我開始著手將花店的生意交給花店裏的幫手薇安了。

我已決心,從這個冬天開始,我就窩在魏家坪的老院子裏好了,遠離這座傷心的城。

從今年冬天到明年清明,從清明到母親五月的祭日,我大概有小半年的時間可以陪在他們身邊。我想,泉下的父親、母親,也一定很想很想我。

我也很想他們,很想我在魏家坪度過的那些日子——雖然清苦,卻也有那麼多甜蜜的回憶。

可是,我該怎麼告訴你,親愛的媽媽,你的女兒要嫁人了,但是,那個人,她卻一輩子無法愛上?

每個女子,雖未必勾畫得了未來伴侶的模樣,但一定都曾幻想過童話般的婚禮上自己會有一種怎樣的幸福。

可是,親愛的媽媽,我卻不能擁有……

唉。

以後的路,那就以後再說吧。

或者,在將來那段無心無愛的婚姻裏,我可以在魏家坪或是臨近的村莊裏做個教書的女教師,安安靜靜、簡簡單單過完一生。

平淡而安穩。

記憶中,魏家坪的春天才是真的春天。

它鮮活,明亮,不同於花店這種無根的美麗,它是有枝有節有根的。藍如淚的天,綠如翠的草,白如雪的雲,碧如玉的水。

嫋嫋炊煙中飄蕩著米飯香,習習晚風中傳來笑語聲聲;綿綿山坡的草地上奔跑的小孩,額前黏濕的柔軟的發;草坪之上,小九手中的二鍋頭和腮邊的眼淚;酸棗樹下,那個熟睡的少年如同畫中仙……

故鄉永遠是一抹柔軟而甜蜜的哀愁。

花店桌前,想起那個少年時的涼生,又想起如今,他無名指上那條細如紅線的血色婚戒,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忽然,我發現桌上多了兩份厚厚的協議書,抬頭,卻見陸文雋正在我眼前,眼含春風,唇染桃花。他俯身,雙手按在桌上,整個人罩在我眼前。

他看了看我,挑了挑眉毛,指了指那兩份厚厚的協議書,很隨意地從我桌前的筆筒裏抽出一支筆,扔在我眼前的協議書上。

然後,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直直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一看,直接兩眼發黑,正準備逃跑,卻見柯小柔這個妖孽扛著蘇曼衝進了花店,他一個橫摔,將蘇曼摔向了我的臉,大叫一聲,凡人,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