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的冬天至今年初春,雲江縣境內已經有五個多月的時間裏沒有下過一場象樣的雨水了,包括雲江上遊的兩、三個區、縣在內。雲江河水已經降至曆史最低水位線以下:河床幹枯,航運中斷,而渡口的泊船,也隻能橫臥在江心,全當過往車輛的臨時路橋。雲江縣境內所有的鄉、鎮均發生了程度不同的幹旱,致使廣大農村春耕生產無法進行,播種下去的小麥不能發芽,稻穀已經不能按時播種,今年的糧食生產將大麵積減產已成定決。而在各鄉、鎮,幾乎所有的池塘都已枯幹,就連幾大水庫,其畜水量也大為減少,有的甚至已經放不出水來了。與此同時,氣象部門還測得:至少兩個月內不會降雨,旱情還將延續。
地處雲江縣東北部高山區的黑山村更是如此:全村十個組除少數兩個地處低處的組外,絕大部分組都地處高山區。山坡上,一大片大片的莊稼地裏,百分之九十的小麥被活活幹死,田地裏潤育的秧苗葉黃苗枯……而山岡上那些村民們前幾年在闞海和程光清引導下發展起來的桑苗,也因幹旱時間過長慢慢枯死。那條曾經流淌過北岩水庫裏清涼庫水的貫穿全村七、八個組的水渠,也漸漸幹裂——北岩水庫一方麵因天幹而沒法畜水,另一方麵,每天的放水量增加,如今,已幾乎放不出水來了。就連那些家住半山腰或以上的農家,為了生存,他們每天不得不跑到幾裏甚至十多裏外的山溝或小河裏去挑水吃……
自從那天早晨,程光清和林洋離開徐家凹起,至今已有三年零五個多月。而那一直蝸居在徐家凹大院裏簡陋的原鄉政府搬遷後遺留下來的已破舊不堪的灰磚破瓦房裏,苦苦等待‘天堂’召喚的闞海,他的靈魂更是倍受了煎熬。在這三年零五個月漫長而孤獨的日子裏,闞海徹徹底底地對自己從來到雲江的那天起之後的一切,進行了痛苦的反思——這是他生平三十年來對人生的第一次認真的、長時間的思索,並最終得出結論:不屈與自信,是造成自己身處現在這境地的根本原因——也就是說,自己“過度”注重了自己是個人,所以,自己遲遲不能返回天堂!
不是麼?
假如,他當初聽從了闞尚傑的話,做了史立成的女婿,而不是以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姿態來予以回絕,那麼,他今天會仍舊呆在徐家凹麼?
假如,他當初在剛分配進雲江縣工商局時,他對丁英名、賈基利等等人物多獻諛地微笑,那麼,他們會那樣冷眼藐視自己麼?
假如,當初在決定局裏由誰去下派時,自己不那麼自信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完成縣委、縣政府委托的光榮任務,那麼,自己今天說不定還呆在天堂裏那舒適的辦公室裏吧?
……
這期間,全縣所有下派下去的駐鄉幫村工作組的全體成員,除闞海之外,均落落續續返回天堂去了。而長時間等待,卻未發現任何一點‘召喚’跡象的闞海,終於在忍無可忍時,跑回過天堂好幾次,或找原單位新任領導,或找縣委組織部,詢問何時才輪到自己回城——
“縣上正在研究你的問題,回去吧,過幾天就答複你……。”
詢問的結果,幾乎得到的都是這樣一句話。然而,當闞海返回徐家凹後,一切又如從前那樣渺無音信。在後來,當闞海跑到縣城去詢問的次數多了,縣委組織部的分管領導說話就很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