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清早,冬淩換上白玉蘭撒花細錦衣,外麵罩上青緞掐花對襟外裳,整理好發髻。安嬤嬤的聲音便在暖玉閣外響起:“冬淩,冬淩。”
拿起桌子上的隨身包裹,冬淩迎出門去。隻見安嬤嬤穿著琵琶襟上衣,新做的晚煙霞紫綾子如意雲衣裙,頭上插著珠花,一臉喜氣的進門,咋呼道:“冬淩兒,收拾好東西沒有。我叫得大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你快點!”
安嬤嬤為人勢力,每次送新人給各房主子總是一臉的巴結奉承,來接出府的奴婢都是冷眼相待。當日要送秋嵐出府時,還記得好一通大鬧暖玉閣。今天她一味的親切態度倒讓冬淩心生疑惑。
見冬淩麵色遲疑,安嬤嬤上前一把拉住她,擠眉弄眼的衝她笑著說:“發什麼呆呢?一切都安頓好了。你此次出府是享福去了。快走!”說著便拉著冬淩往東角門去。
冬淩加緊步伐,隨著安嬤嬤穿過環碧山房花園、回廊、庭院到了安南將軍府東角門。果然一輛大車和駕車的車夫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邁出黑漆漆的東角門,冬淩忍不住回頭去看身後粉白的高牆,最後目光落在門把上脫了色的椒圖。一切的一切一如三年前她進府時,隻是如今物似人非。她正細細的看著眼前周遭。
安嬤嬤諂媚的幹笑兩聲:“看什麼呐,冬淩兒?你三年前就是老奴從這裏接進來的。如今還是老奴送你出府。這可真是緣分。你今兒這際遇多少人伸著脖子都盼不來,你還慢慢吞吞的舍不得。將來出府過上富貴日子了,可別忘了老奴。”
過上富貴日子?嫁到李乾玉家能有什麼富貴日子?安嬤嬤一定是弄錯了。冬淩口中應承:“冬淩謝謝安嬤嬤這三年來的照顧。”說著從包裹中掏出幾錠碎銀子,塞到安嬤嬤手中。
安嬤嬤一看銀子更是喜笑顏開,趕緊揣到懷中,道:“唉喲,我就說,還是冬淩兒懂事。知冷知熱的,最是體量我這老嬤嬤的辛苦。快上車吧。還要先去費家呢。”
坐上大車,不一會兒,大車停在了費府後門。安嬤嬤先下了車,上前拍門,冬淩緊隨其後。費府的門童前來應門,道:“是誰?什麼事情?”
安嬤嬤見應門的門童年紀小,冷哼一聲,斜睨門童道:“我是安南將軍府上的安嬤嬤,送我們家姑娘見你們老爺的二太太的。快些進去通稟。”
門童顯然沒有提前得到指示,不知道安嬤嬤說的是真是假,看她的態度囂張,又不敢得罪,神色上有些不知所措。
安嬤嬤見門童猶豫更不客氣,指著門童的鼻子教訓:“怎麼?難道你們費府的管家沒有和你交代嗎?還在這愣著幹什麼,傻乎乎的。還不快進去找個管事的人來帶我們進去?”
得了指點,門童的臉這才迅速消失在門後。不一會,一個看上去年紀大些,身著華服的下人開門,見到是安嬤嬤連忙彎腰打哈笑道:“唉喲,是安嬤嬤您親自來了?快快進來。”
安嬤嬤一臉得意,瞪了剛才的門童一眼,撫了撫耳鬢一絲不亂梳起的頭發道:“還是費府的老人有眼力見。還認得我這老嬤嬤。”
應門的人賠笑:“哪裏的話,剛才的小童是趕入府的新人,不懂規矩,讓您見笑了。安嬤嬤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責怪。”
安嬤嬤鼻子中發出一聲滿意的哼聲音,嘴角揚了揚,回身指著冬淩道:“這是你們老爺二太太的妹妹。想必你們老爺前日交代過的,不用我多說了吧?快些帶進去吧。完事了趕緊給我帶出來。”
應門的人連聲道:“當然,當然。”連忙交代門童帶冬淩入內,又招呼安嬤嬤說:“安嬤嬤也快些進來喝杯熱茶吧。福建近日剛剛進的大紅袍,上麵分下來一些,舍不得喝,等著孝敬您老。”說著拉著安嬤嬤往相反方向去了。
冬淩隨著門童沿著遊廊穿過二門、儀門和垂花門,又過了兩個花園,最後來到費府內一處僻靜的院落。門童上前拍了拍門,一個紅襖綠裙十七八歲的婢女應門。門童道:“紫蘭,冬淩姑娘來見二夫人。”
紫蘭一聽,上下將冬淩打量了一番,才打開門,笑著招呼道:“冬淩姑娘快進來吧,二夫人一早上便在等著了。”
冬淩邁步進了院子。院子不大,隻簡單種了些金桂,其餘花草皆無章法,似乎主人根本無心打理。整個院子顯得空曠而荒涼。反倒是窗前的幾株虞美人長得枝繁葉茂,讓冬淩頓時想起那日冬茗和章左楊在月光對望時,花園中盛開的那幾株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