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衷情(1 / 2)

冬淩不喜甘肥、臘味,海錯風黛之位吃的更少。平日的飲食多為素淡,一兩樣素食小菜下飯足矣。自從費古揚走後,若蘭見冬淩胃口不好,寢食難安,特意按照冬淩的菜譜做了龍井蝦仁、魚肚白雞、菊花脆鱔幾樣小菜。冬淩卻每個菜隻嚐了幾口,便沒了胃口,放下碗筷。若蘭道:“主子,多吃點吧。這清明後的白蝦最是肥美,釜鱔也按照您常說的用的是霜打過的葵葉。”

冬淩道:“這幾樣菜做得卻是不錯,隻是我這幾日心中亂糟糟的,吃飯、睡覺皆是難安,實在是沒有胃口。美味佳肴也難以下咽。”

青玉平日性子爽直,今日見冬淩麵色不好,也小心翼翼的問:“主子,是因為少爺要去涼州麼?”

冬淩不便做答,對二女說:“你們不要瞎猜了。我隻是因為最近的天氣忽冷忽熱所至,過幾日天氣暖起來,便好了。”又讓青玉和若蘭將桌上幾乎未動過的菜肴分了,道:“我去書房看書,你們也快些吃飯吧。”

“主子,剛吃完飯就看書,不怕積了食?先休息一會吧?我將少爺送來的上好沉水香給您點上。”若蘭道。

提到左英送來的沉水香,冬淩更覺心中鬱悶。那包沉水香還放在櫃子裏,束之高閣,誰也沒敢動。就算去年留下的迦南香用得所剩無幾,冬淩也沒讓若蘭用新送來的沉水香。想到這裏,冬淩向若蘭擺擺手說:“我睡不著,去看會書無妨。不用你們伺候了。”

青玉對著冬淩離開的背影歎息道:“主子也少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那天兩人說話還說得好好的,怎麼少爺忽然就翻臉了,轉身說走就走。這些日子也不見再來。這忽然的又要去涼州,這是怎麼了?”

“這是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少多點嘴吧。”若蘭打斷青玉,自顧自的在飯桌邊坐下,拿起筷子。

“哎?”青玉杵在飯桌邊,忽然對著院子外一聲驚呼。

若蘭嚇得差點把手中筷子扔了,斜眼怒叱:“大呼小叫的做什麼?嚇死人啦。”

抬眼看青玉,一臉喜色望著院外,一手扯著若蘭袖管,說:“若蘭,你快看呐,是少爺來了。”

若蘭抬眼望去,果然是章左英,一身窄衣領木蘭青雙繡緞裳,腰間青色絲絛,配著玉佩和鏡囊,正邁步進來。青玉迎了出去,若蘭也放下碗筷去書房稟告冬淩。

冬淩正一手支著頭,靠著黃花梨雕葡萄藤平頭書案看宋詞,正讀到“春衣都是柔荑翦,尚沾惹、殘茸半縷。悵玉鈿似掃,朱門深閉,再見無路。”讀著這詩詞如芒在刺,剛將書卷扔開,若蘭就跑了進來,道:“主子,少爺來了。”

“少爺?”冬淩不敢相信聽到的,反問道。

若蘭連忙補充:“左英少爺啊!”話音剛落,木蘭青色的袍角便從若蘭身後閃出。左英清朗的男聲叫道:“淩兒!”

冬淩的身子隨之一震。左英緩步的走到書桌前,神情遲疑局促不安。他走到書桌前停住,雙手背在身後,摩挲著右手大拇指上清澈碧綠的翡翠扳指。若蘭搬來紫檀圈椅,他才撩開衣袍坐下。

四目相對之間,冬淩覺得心髒砰砰快要跳出胸膛,時間似乎凝固住。眼前的男人,憔悴而不安,神色之間備受折磨。

“淩兒!”他濡了濡嘴唇,低聲再次喚道。冬淩看到他的喉結不安的上下抖動。

“我…我就要去涼州。”左英垂下漂亮的眼睛,低頭說道,他的雙手交疊在膝蓋上。

冬淩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望著左英長而濃密,輕輕在陽光中抖動睫毛,說:“我知道,費古揚前些日子來過。”

尷尬的沉默。冬淩不知道何時兩人之間的相處讓雙方都覺得如此的不自在。左英點點頭,下了很大決心的說:“九月份我就要去涼州了。淩兒,有句話,在我走之前,我想問你。”

冬淩歎息著閉上雙眼。對左英要問的話,她心中早有不祥的預感。口中道:“你問!”

“我若去涼州,你可願隨我同往?”左英一字一頓,語氣十分艱難。

要隨左英一同前往涼州嗎?也許這一世默默的跟在他的身邊,不要求其他,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享受他的所有疼愛,當成左英身邊一個見不得光的影子,豈不兩全其美?這樣的身份連將軍府老夫人、大夫人也會睜一眼閉一眼吧?

“不!”冬淩張開雙眼,拒絕道。

“因何?”左英眼眶微紅,身體前傾,似要跨過兩人隔著的書桌。

“左英,你不明白。”冬淩喃喃自語。左揚是這世上唯一真正維護過她那點可憐尊嚴的人。而左英又怎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她不願做他的陳阿嬌。若要嫁他,必定明媒正娶。但現在二人的身份地位和處境皆不可能。

要如左英所言退而求其次嗎?左英從未向自己許諾過什麼,這種方法雖然輕易的避開了所有難題,成全了一切,但卻讓自己淪至更不堪的地步。事雖至此,她更加放不開那點殘留的卑微自尊。孑然一身如她,這點自尊,是她在這世間唯一剩下的東西了。又怎麼能輕易放開?左英的提議,看似維護她,卻無意間觸及了她心深處的自卑和痛楚。